而宴罢三日,便有几个才貌出众的淑女,得蒙天子恩宠,就此晋了位份,一步登天。
迷含混糊地想着,倦意上涌,她终是睡了畴昔,待到被红棉拍醒时,已是午错时分。
如果能重生在入宫之前,那该有多好?
她真的重生了。
说话间,她本身亦取过一柄竹帚,走到天井当中,紧一下、慢一下地划拉起来。
活着,是她独一的要求,她并不敢期望太多。
宿世她可开了三十来年的酱菜铺了,这入息多寡,她一眼就能瞧出来,断不会错的。
再一个,那刘瘸子手头上买之不尽的话本子,她也要挨着个地读上一遍,再不留半点遗漏。
宿世时,她十岁便入了宫,近十年劳心费心,未满双十便已发染银霜,到二十八岁出宫时,那头发足白了一多数儿。虽厥后好吃好喝地养着,毕竟年青时身子亏损太大,那白头发总也没养返来,“顾老太”这称呼,也跟了她快四十年。
现现在,顾红药大腿根儿上那几十个指甲印,就是这么来的。
更何况,这接下来的十六年,大齐前后历经三朝,后宫亦经历了无数次大动乱,真真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多少显赫一时、宠冠六宫的美人儿,或殉葬、或自戗、或被赐了死,连带着身边的宫女寺人也跟着赔了性命。
她原只是个美人,按例只能有四个宫女,现在晋升婕妤,自不成划一视之。不但住处从金海桥南挪到了桥东,有了伶仃的院子住,且奉侍的人手也多了四个,便是红药她们。
青枝绿叶间,担了满树素雪。
“咿呀”,朱漆院门被人从外悄悄推开,两个梳双平髻的小宫人,合力抬着一只盛水的木桶,脚步轻悄地走进了院中。
若想在如许的处所活下去,恩宠、财产、权势、仙颜,十足不作数,唯“运道”二字,相称紧急。
好好地活到出宫的那一日。
这动机一起,顾红药便觉着满嘴发苦,像吞了把黄莲。
“你们两个,快着些儿。”一声轻叱传来,抄手游廊里转过一名年纪大些的宫女,上著绛衫、下系黛裙,容长脸儿上透着几分冷厉。
周皇后唯恐有误,便又请动李太后互助,二人联手,施以雷霆手腕,将后宫好生清理了一遍,非常打杀了几个宫人。
罢了,她几乎又忘了,她本年才十二,不是七十岁。
宿世那条路,苦确切是苦了些,但胜在费心、省力,还不费脑筋,只消老诚恳实、本本份份地被人算计来、算计去,最后便能躲开了那些凶恶,毫发无伤地活到最后。
纵使旁人视她如草芥,可她本身却觉着,任这世上令媛万宝,也敌不过她腔子里的那一口气。
也不过就是一晃神的工夫,面前一黑、再一亮,她竟回到了建昭十三年。
要晓得,她们那一拨不下百来号儿的“红”字辈,好些到最后连一拢黄土都得不着,便做了那野鬼孤魂,活下来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更有那一等不受宠、抑或宠过了又被丢在一旁的妃嫔,莫名其妙便受了甚么事的涉及,白绫、毒酒已经算是面子的了,最怕的就是被扔进内安乐堂。
现在正在中庭扫地的罗喜翠,以及去领早膳的刘喜莲,这两个奉侍张婕妤的时候也算悠长,皆是三等宫女,比顾红药她们职位略高些,却也仍旧提不上筷子。
是以,这每旬的讲授,无人勇于忽视,世人皆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生恐有讹夺。
红药颤抖了一下,不肯再细想。
顾红药眉头跳了跳,真恨不能一步跨过十六年,早早去到那好风景里去。
至于这重生以后,到底该如何个活法,她亦早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