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她多年来跟恶妻打斗,以及看恶妻打斗的经历,她一眼便瞧出,那吴美人就是个花架子,看着张牙舞爪地,倒是远不及梁嫣耍阴招、下狠手来得短长。
平素红衣亦有耳闻,道那“三不管”乱得很,本日才知,百闻不如一见。
身为再高贵不过的主子,竟然跟恶妻普通地动起手来,打得昏入夜地,管事宫女也不晓得拉一拉,真真是从主子到主子都没端方。
红药星眸微弯,眼底溢满欢乐。
她这厢正想得入迷,不防胳膊忽被人碰了碰,她忙转头,便见红棉正递过一把瓜子。
只宫中端方森严,蚕豆、黄豆、鱼、羊之类易胀气、味腥膻之物,仆人皆不成食,以免当差时冲撞了主子。
那吴美人冷不防被偷袭,直疼得倒吸了一口寒气,反手一爪子便挠了畴昔,一面破口痛骂:“姓梁的,你这不要脸的贱货行子,黑了心肠的下作娼妇!”
这一开口,倒是一口标准的玉都城土骂,恰是利落脆嫩,像大夏天吃了一口水萝卜。
彼处之不详,大齐后宫无人不晓、无人不晓,其阴沉偏僻,常被积年宫人拿来恐吓新来之人,实是阖宫避之唯恐不及之处。故那尚宫局、宫正司的人虽也常来这一带巡查,倒是来得快、走得疾,恐怕染上倒霉。
除以上三点外,另有一个启事,则与朝堂有关。
见此景象,饶是红衣夙来自恃平静,亦不免矫舌不下,红药更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来,伸开嘴半天合不拢。
刹时间,薄透的春衫往旁散去,暴露了里头素净的双绣芙蓉小衣,并大片乌黑的肌肤。
这当口,她那里另故意机吃瓜子?
现在,她二人打得更加难明难分,顾红药聚精会神地看着,眼都不带眨一下。
到了建昭朝,为免前车之祸,天子选妃多出于官方,特别是那些低位份的嫔妃,好些出身布衣,连数都数不全,说好听些叫“天真朴素”,往刺耳里说,那就是“难以教养”。
唯有红棉,见怪不怪。
别的,住在这里的嫔妃,亦皆是些位份较低的,或才进宫不久的新人,端方上头或是松泛、或是不熟,总归有些完善。
一口温温软软的吴侬软语,恰是江南况味。
重生最后的那几日,她便特别地馋炒蚕豆,馋得做梦都在吃。
“吃瓜子儿不?”她问,面上多少带了几分对劲,扫了红衣一眼,笑道:“前几日主子才赏的,一向没舍得吃,你俩要来点儿不?”
便在她思忖间,吴美人一只利爪已然直奔梁嫣面门,梁嫣惊呼一声,行动却分毫不慢,缓慢扭脸的同时,伸臂用力一格。
顾红药没去管她二人的眉眼官司,只凑去门缝处细细观瞧。
更有一样要紧处,便是在那金海桥的西首最北面,有一座内安乐堂。
如此一想,红药嗑瓜子更加带劲了。
“喀”,一声脆响,薄薄的瓜子皮等闲分作两半,饱满的瓜子仁落上舌尖,满口余香。
若换在一个月前,她那牙口如何嗑得动瓜子?只能嚼些软烂的东西罢了。
红衣与红药此前于外皇城当差,皆是头一返来金海桥,自未曾见过这等场面。而红棉倒是一向在这一片儿打转,见多识广,对这类主子打斗之事已是习觉得常。
至于那位吴美人,红药却无甚印象。
难怪宿世寂寂知名,却本来有勇无谋,想是没混出头。
这倒是因为,此地虽就在玉带河附近,借了内苑御园的那么一点水意,然却阔别东、西六宫这等显赫之处,几近便在后宫最边沿的地带,乃是实打实的一座冷灶。
骇异还骇异不过来呢。
但见她奋力扯下对方一把长发,哭得如梨花带雨:“吴美人有话好好讲,何必欺我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