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行宫走水就是那根打蛇棍，而他要做的，便是静等着毒蛇出洞。
东平郡王这时候连点头都顾不上了，帮手拿收藏的小本本儿，用一根不知从那里摸来的炭条，头也不抬地缓慢记小抄儿呢。
他庄容伸出右手，掌心朝下，五指一松。
徐玠心道公然如此，他爹还真没认出来。
渐渐阖上双目，徐玠缓慢地掐脱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多谢父王。”徐玠眉花眼笑地拿起那沓契纸，一一翻开细看。
一正、一反。
可没体例，他现在委实还嫩得狠，便卯足了劲儿也发不出那等低而磁沉的喉音，还要再等个一年半载以后，他的声音才会真正动听起来。
他忽地昂首作张望状，又蹙眉深思很久，方才续道：“……若他二人要去往都城的西或西北方向，亦即乾宫之金位，父王您必然要跟畴昔，阿谁方向举凡门前有水的，您必然要多多留意。那九四之位，正对着这个水字。水为财，贪之则妄。父王服膺。”
“此卦火地晋，下坤上离，象曰：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少年青启双唇，吐出连续串公鸭般的音线。
就算小时候在宫学里测验，他也没这么严峻过。
清幽冷寂的一双眸，虽是凤目，顾视之际犹有龙目之威，令人不敢逼视。
该说人话……不是，该说普通话了。
约莫小半盏茶后，东平郡王满头大汗地挑帘而入，“叭”地一声，将一沓身契拍在结案上。
因还算是普通即位，徐氏皇朝的血脉亦仍旧纯粹，故诚王即位以后，朝中并无太多反对之声。
总不会满朝文武齐背叛，助诚王夺位吧？
皇族之间相互残杀，历朝历代皆很常见，只要有个说得畴昔的幌子，臣子们才不管谁当天子。而东平郡王等人被冠以“暗害建昭帝”的罪名，死得其所，则诚王即位，天然也就无人究查了。
顷刻间，严肃与肃杀的气味从他的身上弥散开来，仿佛那一刻他不再是他，而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垂眸便是俯瞰众生；抬手便是行云布雨；尘凡间的统统，皆逃不过祂的法眼。
肃杀与严肃，当下损去一半儿。
随后，他振袖而起，神采亦陡地一变。
打草才气惊蛇，蛇行则必留陈迹。
“这可不成，不能给你啊！”东平郡王顿时会错了意，脖子都粗了，吃紧道：“这东西可难养着，为父好轻易才寻来几羽瞧得上眼的，品相资质都还不错，只现在光阴太短，还不大会听哨儿，你便拿了去也没用。”
东平郡王顿时凑了畴昔，一脸严峻地问：“如何样？如何样？为父这趟差事好办不好办？”
东平郡王虔诚地听着。
东平郡王的名讳，正叫徐晋，正与“晋卦”同名。
“金家的，活着的都在这儿了。”他抹了把汗，撩起衣摆摊坐在椅上，顺手拿起扇子在脸旁用力地扇。
公然，说完上述那段话，徐玠身上的气势便松了松，整衣而坐，两枚古钱亦归入袖中。
好一会儿后，东平郡王终究记完了。
气候固然风凉，可他紧赶慢赶了一起，倒是热得很。
公然，东平郡王此时已是两眼放光，将扇子一丢，坐直了身子，乃至还整了整衣衿，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式。
因怕弄错，一面写，他一面还在不断地嘀咕：“……西或西北……门前有水……水就是财……逢水必进……逢水必进……大造化……”
并且他晓得，徐玠很快就要解卦了，用平常人能听懂的言辞，深切浅出地将卦相道个明白。
徐玠抿紧了嘴，面上划过一丝不易发觉的难堪。
也正因理不出眉目，故徐玠才要送父王一份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