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世在岭南时，金娘子亦曾为她炸过几次，金黄的臭豆腐块儿外酥里软，拿辣子、酱油、醋、香油、蒜泥混好沾料，将竹签子叉了沾着吃，又辣又鲜，真真是闻着臭、吃着香。
从衣裙头面上看，她显是扮成了“繁华令媛”。
方才上车之前，侯敬贤就把她伶仃拎畴昔，疾言厉色地交代了一通，将诸事俱说清了。
不过……臭豆腐又是甚么玩意儿？
真怕本身没被宫里的人斗死，便要先给馋死了。
记得金娘子说过，她的故乡便在玉京，这臭豆腐便是驰名的玉京小吃，她小时候娘亲还给炸过。
侯敬贤忙躬身：“回老爷，老奴全都交代清楚了，这丫头晓得该如何做。”
打从八岁进了宫，他就再没出过皇城，连玉都城是圆是方都还没闹清呢，这忽儿巴喇地陛下问他这些官方老百姓的吃食，这叫他问谁去？
“桅子花、白兰花、茉莉香串儿一钱八。”驴车不知驰过那边贩子，有软糯的姑苏调儿飞进车厢。
是以乃庶民风尚，宫中仍旧遵循祖例，故到底这节外头如何过，红药并不知悉，也不过是当年听外皇城的人说过几句罢了。
宿世走得仓猝，恨不能一脚踏出这几经离乱的都城，又何尝能以这般淡然的表情，体味其中意趣。
这体例不成谓不好，却唯独苦了红药。
玉都城确切有如许一群人，最喜于此节四周乱晃，对大女人、小媳妇指导批评，偶然候还搞出个甚么“美人榜”来，一个个自夸风骚，实则却不过色中饿鬼罢了，很为人不齿。
语毕，看了看红药，又用一种不太肯定的语气道：“老奴看着……这丫头像是个明白人儿。”
正统的玉京声气，刺耳了些，却有股子皇城根儿下的气势，倒是卖花的大娘在用力儿地呼喊。
建昭帝摸了摸小胡子，换个姿式靠着，却也没再发问，只淡淡向侯敬贤一瞥：“都交代清楚了么？”
清脆而又敞亮的音线，听着就利落，似能想见那干清干净的小童儿挑着花担、走街串想的景象。
这算是极大的嘉奖了，素昔他但是很少说旁人“明白”的。
现在，这位大齐朝的天子正打量着面前的小宫女，却见她缩着肩膀跪在角落，戴着金钗的发髻垂得低低地，便连搁在膝前的手亦拢进袖中，别提多端方了。
侯敬贤亦换了衣衫，一身青衣小帽，恰是敷裕人家管事的装束。
建昭帝便又笑了，两撇小胡子翘得飞起。
红药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正愁着如何回话，蓦地，一个怯怯的声声响了起来：“回陛下……回老爷，这是臭豆腐的味儿。”
红药喏喏应是。
侯敬贤恭应了，庄容看向红药：“你也要记取，在外头莫走嘴。”
红药垂垂听得入迷。
她有些难过起来。
红药因而明白，何故建昭帝非要带上个小宫女出宫，却本来是为着应节。
是以节正在玄月，百花早便凋残，故除了应季的少量花草如桂、菊之属外，女人们头上戴的、腰间佩的、街上小发卖的，多为假花，材质无外乎纸、绢、绫罗等物，更有一等宝贵的，则是金银珠宝镶嵌而成，总之，甚么样儿的假花都有，端看你是哪一等流派，有钱无钱、繁华与否。
用不着去瞧，红药便晓得，这定然是炸的臭豆腐。
侯敬贤被他问得一呆。
笑罢了，他懒洋洋伸手要茶，口中则道：“也就这么着吧，大面儿上不差、别走了嘴就成。”
“嚯，这甚么味儿？”建昭帝似被这味道惊醒，展开了眼睛。
忽忽梦醒，便与故交隔了一世，若要相逢，还要再等上好些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