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中后，红药先去打来净水净面，又顺道去后窗瞧了一眼。
红药目注于她，如水杏眸中，似有一种安抚民气的力量，一如她沉寂的语声：“余姑姑您听好了，我们甚么都没瞧见，也甚么都不晓得。哕鸾宫乃是三殿下的住处，我们尽管三殿下的事儿。姑姑说是不是？”
余喜穗人还不错，动静也通达，红药不想与她生份了，待会儿少不得捧茶登门，说上几句软话，做个小、服个低，把事情圆畴昔。
“红药你你你你……你瞧，那是不是……是不是……”余喜穗的嘴唇不断颤抖着，颤抖的手指向门缝处。
宫正，秩六品，乃是正端庄经的女官。
“内安乐堂！”红药失声轻呼，旋即缓慢掩口，目中涌出一丝惊骇。
这是宿世未曾有过之事。
如许想时，红药并未曾认识到，她现在的眼界，已然与余喜穗、吴嬷嬷之流分歧了。
余喜穗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启唇时，语声微颤，干涩得像是正在冒烟：“我方才一瞧见她们就去叫你了，你瞧，这是多少……多少人哪。”
是余喜穗的声音。
而此时现在，那平素老是无人的路口，正一对一对地行过宫正司的女官们。
倾巢而出。
所幸现在哕鸾宫并没几个婢仆，且此际又恰是上差之时，连红菱都忙着呢，后罩房更是空得很。
宁妃懒懒道：“也不过图个浮名好听罢了，教本宫瞧着，委实不比那煎茶来得香。”
说来也是巧，哕鸾宫的小风炉，便设在红药窗下，方才进屋时，她特地探头张了张，见那炉子上炖着一小锅热汤，也不知是谁的。
余喜穗下认识地也喝了几口茶，惨白的面色，垂垂规复如常。
但是，在瞥见那身翠裙的一瞬，红药的面色，亦变得如余喜穗普通惨白起来。
“我……我瞧着，如何也有百……百来号了。”红药颤声说道。
红药笑弯了眸子：“这个呀，叫做炒青。”
歇一拍，饮一口茶，若无其事地笑道：“这动静说不得下晌就能传遍了，姑姑说是不是？”
饶是早有所料，然此际亲眼所见，红药仍旧倒吸了一口寒气。
街口处此时行过的，已非白衣绿裙的宫正司女官，而是一群灰衣宫人。
思忖间，余喜穗早拉着红药直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还往四下瞧，小声儿隧道：“快着些，别轰动了人。”
红药见状，既觉无法、又有些好笑。
她这儿一通开门阖户地，若要惊动听，早轰动了。
“甚么？”宁妃尚不及言，宋掌事已是白了脸，一把抓住那小宫人的胳膊厉声问：“你看清楚了？是宫正司的人？”
说出此言时，宁妃斜倚于妆台边，撑出一截藕臂支着下巴，满头乌发挽作慵妆髻，水绿的裙摆堆烟也似，长长拖曳于地，层叠纱罗间，是大朵的折枝宝相花，影影绰绰地泛着金碧沉光，也不知是拿甚么线绣的，富丽繁复，却又不觉张扬。
“出事了。”她这厢话音未落，那厢余喜穗已经一头冲了出去，开口便截断了红药之语，随后伸手用力一拉她，声音压得极低隧道：“你跟我去西角门瞧瞧去，可有点儿吓人。”
红药恍忽地想着，思路不知飞到了那边，便连面前所见亦似含糊起来。
“奴婢请宁妃接旨。”
红药顺势望去，霍然色变。
她低下头，望着盏中浅碧色的茶水，酝酿了好一会儿，方才真正擎出一个甜笑来，举起茶盏歪了歪头：“这是甚么新奇喝的，味儿真不错，回味还是甜的呢。”
素衣翠裙，恰是宫正司特有的服色。
红药数着茶叶，向盏中拈了一小撮，想了想，又寻出个洁净的陶盏来，也向里头拈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