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影见过大人。”那叫初影的蓑衣男人立时单膝点地,执礼甚恭。
“罢了。”道袍男人不在乎地挥了挥衣袖,“两卫本就难缠,敌强我弱,自是不成硬碰。不过……”
初影一愣,旋即似是想起甚么,恭声道:“回大人,铜陵县并无异动,那一家人在属劣等周到监督之下,连汤家垮台都不晓得。”
“量力而行罢。”道袍男人温言道,神情间并无恼色,乃至另有多少欣然:“你能查到青云巷,功绩已半,剩下那一半,不急。”
初影依言起家。
那行动声嵌入廊外雨声,竟有种说不出的调和,而他淡然的语声,亦仿佛有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现在看来,我没让你们硬查,还是对的。”
并非疑问,而是陈述。
“刷啦啦”,竹叶摇下细雨,这贫寒的小院中,似有暗香缭绕,久久不去。
小院雨声,听来亦似有一种韵律,阶前点滴,如同清漏,叶底银毫,像是有谁在抛洒着细盐,檐下跳珠般“叮咚”连缀,便是琴弦拨弄的声音。
他顿时大骇,抓起伞“哧溜”一下便蹿了出去,斯须不见踪迹,反吓得那白发老叟几乎没扔了伞,待瞧见是尘清,不由喝道:“院内不准乱跑。”
初影显是被他打动了,虽未曾言,喉头倒是“格格”数响,一息后,亦将盏中茶水饮尽,复又以袖抹去嘴角茶渍,赞了句“好茶”。
道袍男人自亦瞧见了来人,便笑着劝道:“姜伯,算了罢,尘清还小,端方要渐渐学。”又问:“但是有事。”
“把这两只茶盏扔了罢。”道袍男人指向案上两盏,端倪一派温润。
“部属领命。部属辞职。”初影立时叉手说道,退行数步,直至阶下,方才一个回身,消逝在了雨幕中。
方姓男人霍然色变,惊奇不定地看着他。
道袍男人拂了拂袖袖,置盏于案,旋即顾视四周,眉头微蹙。
语毕,抢先捧茶,一饮而尽,那举手投足,倒还真有几分尽饮杯中酒的豪气。
道袍男人的面上,浮起了一丝淡笑,手指悄悄点向竹案,仿若应和着这造物的噪音,打起了拍了。
方姓男人悄悄一叹。
“尘清。”他唤了一声。
“现下你倒晓得怕了。”道袍男人摇点头,神情非常宽纵。
道袍男人笑了笑,挥手道:“你接着往下说。想必那青云巷不简朴。”
道袍男人似是没瞧见,只凝目打量着茶盏,好久以后,忽地复苏了过来,扫了初影一眼,目中有着几缕讶然:“你还在?”
初影站着未动,似是有些犹疑。
道袍男人竟也不觉得忤,望他两眼,忽地点头发笑,探手自袖中取出一方洁净的青帕,递了畴昔:“快擦一擦罢。”
他忽地停下脚步,语气变得有些飘忽:“宫里阿谁孩子,当真是周氏所出?”
那叫尘清的小厮探头瞧了瞧,小嘴巴便鼓了起来,嘟囔道:“这虽是粗瓷的,不值两个钱,可那也是钱呀,大人的口俸又不高,偏是忒爱个洁净。”
蓦地,一个穿葛衣、披青蓑的男人,悄无声气地呈现在了廊外。
道袍男人淡淡地“唔”了一声,抬手重抚朱漆廊柱,说道:“两卫。”
道袍男人倒是不觉得意,只向他身上扫一眼,和声道:“看来你是有收成了。”
尘清呆得一刹,忽地醒过神来,忙向唇角一抹,却抹下了半掌黑红,那焦香混和着甜香涌入鼻端,恰是烤红薯的味道。
“坐吧,我另有事要问你呢。”道袍男人向他招了招手,神情温恰,似与旧友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