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初影站着未动,似是有些犹疑。
歇一拍,忽尔转头,神光湛然的一双眼,向他身上扫了扫:“若你家大人执意不肯,我看,你这个门客,也能够不必再做了。”
并非疑问,而是陈述。
道袍男人却也未曾回屋,仍旧坐在竹椅之上,有一搭、无一搭地饮茶,视野凝注于脚下空中,似在入迷。
见他小脑袋快埋到胸前了,道袍男人不由忍俊不由,将帕子再往前递了递,温声道:“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你甚么,快擦净,莫叫姜伯瞧见。”
方姓男人一怔,旋即便有些焦心起来,切切道:“门生请大人三思,此事如果按下了,不但我家大人不好交代,且余事亦难以停止。”
初影叉手道:“启禀大人,部属查出了两卫前段日子的意向,正如大人所料,他们确切在二条胡同调派了多量人手。不过,现下人手已经撤返来了。”
那行动声嵌入廊外雨声,竟有种说不出的调和,而他淡然的语声,亦仿佛有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现在看来,我没让你们硬查,还是对的。”
很清润的语声,与方才论及豪杰大义之时的语气,如出一辄。
初影依言起家。
语毕,抢先捧茶,一饮而尽,那举手投足,倒还真有几分尽饮杯中酒的豪气。
道袍男人拂了拂袖袖,置盏于案,旋即顾视四周,眉头微蹙。
“啪嗒”,竹叶间忽地滑过一声轻响,几不成闻。但是,再数息后,“沙沙”之声渐密,曲雕栏外,已是漫天细雨。
温润的语声,倒是字字做金石声。
初影显是被他打动了,虽未曾言,喉头倒是“格格”数响,一息后,亦将盏中茶水饮尽,复又以袖抹去嘴角茶渍,赞了句“好茶”。
便在此时,道袍男人微阖的双眸,终是缓缓伸开,淡然的语声亦随之响起:“归去奉告你家大人,此事,先不提。”
“来了。”院外响起冲弱应和,辅以“啪嗒”足音,不消多时,那总角小厮便走了出去,躬身问:“大人有何叮咛。”
道袍男人竟也不觉得忤,望他两眼,忽地点头发笑,探手自袖中取出一方洁净的青帕,递了畴昔:“快擦一擦罢。”
那姜伯闻言,这才想起闲事来,忙在阶前立下,愁道:“大人,家里没米了。”
初影明显被这言语震住了,笔矗立于原地,随后,身上青蓑簌簌响起,却本来是表情激汤之下,浑身颤栗不息。
只可惜,尘朝晨就跑远了,自是听不到他的喝止。
现在的大齐,便如这阴云密布的天空,一场大雨,只怕是免不了的了。
小院重又规复了温馨。
“这就对上了。”道袍男人展袖道,其神采便如处理了一个小困难,似懒惰、又似欣然。
“只杀知情者并那汤小公子便是。”道袍男人打断了他,语中含着一丝悲悯:“不知者,自是无罪,便不必多杀无辜了。”
“唔,周氏产子,想必便在彼处。”道袍男人淡声道,竟是直称当今皇后娘娘为周氏,可谓大不敬。
“罢了。”道袍男人不在乎地挥了挥衣袖,“两卫本就难缠,敌强我弱,自是不成硬碰。不过……”
道袍男人目注于他,清澈的眸子映着雨水和天光,湛然有神:“初影,你要记取,侠者,仁心大义也,俯仰日月、无愧六合,这世上没有人比你们更崇高。以是,今后你们不必跪我,只因你们与我一样,皆是要窜改这世道的真懦夫、真豪杰,除六合外,无人受得起你们一跪。你可记下了。”
“尘清。”他唤了一声。
“大人高见。”初影并未予以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