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大朝会时,皇城内侍并宫人出宫之事,由光禄寺并司礼监拟折上奏,建昭帝亲批了一个“准”字。
【本王该如何是好?】
郭陶抬开端,入目处,是一双瞪得比平常大了好几圈儿的眯缝眼。
他抬起软塌塌的手臂,有气有力地在册页上戳出了另一个问句。
郭陶感慨地想道。
还别说,这真人演的戏码,就是新鲜,比话本子那白纸黑字可都雅多了。
诚王的手攥成了拳头,低垂的细眼中迸出火花。
此一言,便如一根尖针,刺破了飘浮于半空的番笕泡。
【郭先生到底是谁的人?】
诚王的眼睛好似粘在了册页上,颊边肥肉有节拍地弹跳着,五官变得狰狞起来。
只天子既发了话,则这个不大紧急的节日,也变得慎重起来。而由此亦可知,清空皇城,委实令天子龙心大悦,而这所谓的迎春盛宴,换个角度看,称之为“送晦盛宴”还差未几。
封皮上飘落了几粒雪珠,在灯笼的晖映下,渐渐融作微红的水渍,他背在身后的手指悄悄捻动,欲拭而未拭。
“先生高见。”诚王开了口,语声一如他的封号,真且诚。
真是孺子可教。
“虽不中,亦不远矣。”直视着诚王的双眼,郭陶给出了早就想好的答案。
得此口谕后,别处且非论,但说六宫,那真是热烈得紧。
因为,那些人已然把他统统的退路都给堵死,只留给他一道前行的出口。
郭陶垂下眼眸。
他的胸中亦亮着烛火,炽热的、狠恶的,烧得他双目都亮起来。
诚王身上的气势,蓦地一散。
依大齐风习,人日委实不算甚么大节日,远比不得紧随厥后上元节,而人日这天应景的风俗,也不过是戴人胜、赠花胜、吃七宝羹之属。
建昭帝似是表情极好,正月初二俄然颁下一道口谕,着于正月初七人日这一日,在琼华殿举宴,以贺新春,并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三位公主并诸嫔妃尽皆列席。
而与此同时,他拢在袖中的手却死死捏着一张字条。
【本王若退,是否便为弃子?】
【势成骑虎、进退维谷。依我之见,合则兴、分则亡,以分解势,方得复兴。】
是啊。
诚王终究想通了。
得闲瞧戏,不得闲时,红药也没那样繁忙,日子平平顺顺地,无一事费心。
因而,从正月初二起,大齐后宫直是鸡飞狗跳,各路神仙妖怪齐出洞,一应衣裳料子、胭脂水粉、香膏芳泽、头面金饰等等,皆成了诸嫔妃争夺的目标,期间不知上演了多少出悲欢聚散的戏码,产生了多少场惨绝人寰的争斗。
待问完了,再度抬开端,祈盼地望住他最信重的谋士,似溺水者望向拯救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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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一向想得太简朴了。”他低头说道,降落而又苦涩地叹了口气,双足在雪地上来回地倒着,将不安与忐忑表示得淋漓尽致。
他想。
那是方才领宴之时,他从鱼肚子里吃出来的,上头只写了一句话。
而与这情感正相反,他的姿势与行动,倒是颓废到了顶点。
顷刻间,方才还怒意勃发的一国亲王,已是肩塌背弯、愁眉苦脸,如同垂暮的老者。
毕竟,被各方大小权势盘据、缝隙多如筛子眼儿的皇城,终究迎来了改天换地的局面,可不得好生欢宴一番,以示庆贺么?
他实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是以次出宫人数前所未有地多,故采取分批的情势,自正月初十至上元节,一世人平分作十拨分开。
“王爷能想出个成果来,我也替王爷欢畅。”郭陶抚须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