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站过来些?”宫女转首向红线的方向看了看。
而后,“啪嗒”地一声,落上砖地。
礼部尚书傅大人?新纳的妾室?
“那您可找错人了。”红线笑了笑,抵在门栓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您怕是不晓得,我是奉侍老夫人的,侯爷那一头儿我可挨不着,侯爷出门儿想也不会带上我。”
一则其声虽柔,那语气却没了小女人的稚嫩,听着起码也有二十多了;二则,那一管鼻子委实秀挺,可想而知其容颜亦必不差。
几粒金豆子自荷包中滚出,散落于她的足边。
这话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见,可通篇听下来,反倒胡涂。
这宫女开口就让人给“礼部尚书”家里的妾室送信,好没出处。
“对不住得很,我这话说的冒昧了,你可千万别恼。实则我也是一片美意,想着你如果为着此后筹算的话,不管如何也缺不了这东西――”
纵使凭烛而立,她的脸亦有大半隐于兜帽的之下,红线能瞧见的,只要对方一角清秀的鼻尖。
闲闲语罢,抬腕一抛。
红线敛眸听着,心跳得几近跃出胸膛。
约莫是个上了两岁年纪的仙颜宫人罢。
但是,此时景象,推拒显是下策,获咎荀贵妃的了局她底子接受不起。
那宫女伸出两根颀长而白嫩的手指,悄悄拈起荷包,向着红线晃了晃:“这里头有些金豆子,你拿出去变卖了,约莫也值个百来两罢。”
“我晓得你自个儿家里景象不大好,爹娘把女儿卖了两回,你这心怕也冷得透了。”那宫女此时又开了口,每一个字都像扎在红线的心上。
说完了,便半侧了身,也不知从那里寻出个小银剪来,将那烛芯细细地剪去了几截。
“这我晓得。”那宫女一点未觉不测,语声极是安闲:
那荷包乃是以最便宜的青麻布缝制,绣工极其粗陋,估摸着就算扔地上都没人会多看一眼。
这宫女越是客气,她就越感觉心底发寒。
这宫女不但晓得靖北侯府之事,甚而就连红线家中的景象,亦了若指掌。
荷包在半空里划出一道弧度,飞向了红线。
的确,靖北侯那几名妾室,要么是丫环提上来的、要么就是外头的贩子村姑,论面貌天然都不差,唯通身的小家子气改不掉。
那是一双极精美的宫履,光滑的珠灰缎子,乃是前些年江南贡上来的珠光缎,鞋头处绣着仙鹊,正面看时振翅欲飞、侧面观时,则喙衔灵草。两种形状,跟着那宫女些微闲逛的身形而变幻不息。
言至此,她忽又笑了一声,掩袖道:“天然的,我不会叫你难堪,这信很短,你瞧上两遍就能背下来,待出宫以后,再默录出来交给那位姨娘,也就罢了。”
她渐渐地将手探出袖笼。
“慢着,您是说侯爷要去人家府上吃酒么?”红线截断了她的话头,面上有着难以粉饰的迷惑。
红线微有些迟滞的视野,顺着金豆子滚落的方向,向前延长着,超出大片空落而洁净的砖地,终究,停驻于烛影边沿的一双绣鞋。
听府里的白叟说,他们侯爷就爱这一口儿,越是那粗鄙饱满的,便越得他的欢心,反之,那一等弱质娉婷、知书识理的美人,再是生得天仙普通,他也不过量瞧两眼罢了。
那宫女似是料知她不懂,遂又笑着加添:“这位傅大人与你们侯爷有些友情,他家中新纳细姨,自是要办几桌酒的,你们侯爷定然会去吃酒,到时候……”
而这宫女所谓的“帮手”,想来便是此局之阵眼。
红线凝目看去,便见她的掌中托着一只荷包。
宫里的“忙”,可不好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