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时再度提起嗓子叫道:“陛下真乃神枪手也!”
“陛下威武!”徐玠立时单膝点地,眼也不眨地高喊了一嗓子。
“砰!”,一声清脆的枪击声蓦地传来,惊醒了深思中的徐玠。
便如潘体乾这等老奸巨滑之辈,亦经常被那些层出不穷的算计惊住,偶尔还会生出一种“设若我在此人的位置只怕底子活不到明天”古怪动机。
歇一拍,他忽又勾起半边唇角,挟一缕似有若无的笑,缓声道道:
他举目向前张了张,却见建昭帝正立于雨篷当中,单手固执燧发枪,枪口朝上,升腾起淡淡的烟气。
而相较于久经疆场的潘体乾,徐玠对此事的感到,则又更深了一层。
所幸,此事终究由建昭帝兜底,这一仗才算堪堪赢下,虽说赢面极小,却也总比输了要好。
“呵呵。”潘体乾以两声淡笑接过话头,俊伟的面庞之上,再度浮起了讥色,拱手道:“鞭辟入里,徐大人通透。”
妄动半步,唯死罢了。
绿玉宫中,诚王枯立于窗前,眺望着远处那一角玄色的篷顶,并更远处苍灰的天空,肥圆的脸上,充满阴霾。
不一时,空位上便再无人迹,独一顶雨篷孤零零立着,万千雨丝飞坠,浇洗着那面乌黑的篷顶,每有风过,布篷便收回“扑啦啦”的响声,脆弱得似是下一刻就将倾塌。
好一会儿后,他方才自深思中抬开端,凝睇着檐外缓缓飘落的雨丝,启唇语道:“潘大人,我这里倒是闻声一个动静,道是那位傅阁老甫一高升,就抢先去了黄朴黄大人家中拜访,不知此事是真、还是假?”
一名岛军高举木靶飞跑近前,那靶心处的黑洞穴纵使隔着雨幕,徐玠亦看得一清二楚。
“此事说来亦有启事。他两个当年乃是同榜高中,后又同殿为臣,如何着都有几分香火之情。现在,傅阁老振翅登高,也算了结平生心愿,他倒也没忘了当年的情分。这么说来,我们这位傅大人么……倒也是个刻薄情重之人哪。”
而每逢阴雨气候,天子陛下便会“美意聘请”他去外头“漫步”,随后将他带至此地,让他隔着几座坍塌的殿宇,听,或者看,那些奇特的兵卒玩弄一些奇特的、能力奇大的火器。
已经整整旬日了。
“是真。”潘体乾言简意赅地作了答。
这数月来,为了这个庞大的缺位,朝堂表里、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权势缠杂其间,诡计、阳谋、半阴半阳之谋,其手腕不一而足,直叫人大开眼界。
这些人,便是徐玠要争夺的力量。
十余位“肃论学派”的官员被斩落马下,或遭弹劾、或被贬职,有两个还下了大狱。
建昭帝这一回终是绷不住了,仰天大笑起来,将枪向旁一放,拂袖道:“这枪倒也顺手,朕这准头儿也还成。”
“微臣遵旨。”徐玠内心叫了声苦,面上神情却极恭谨,快步跟了畴昔。
语至末梢,他唇边的笑意已然分散到了整张脸,唯眼底一片寒凉。
窗檐遮住了天光,将他半张脸覆于暗影之下,唯有靠得极近的人方能瞧见,他那双被肥肉挤得极小的眼睛里,正瓜代涌动着惊骇,与绝望。
他被建昭帝“邀”至宫中“小住”,至今,已有十个日夜。
言下之意,是请建昭帝保重龙体,别玩儿枪玩儿上瘾来。
徐玠微侧着首,乌黑的眉紧紧蹙着,仿似没闻声潘体乾满含讽意的语声。
“潘大人在前,下官不敢居功。”徐玠装模作样地谦了两声,旋即转眸,与潘体乾两两相顾,各自一哂。
潘体乾、许承禄多年运营,方才织下这张隐蔽的大网,却是以番党争而损折了很多,细算来,徐玠一方吃的亏还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