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连荀贵妃这鲜少伴驾之人亦能看出,自前番皇城旧人尽去,乾清宫虽看似如常,实则却极肃杀,那股子煞气便隔着两条街,也能觉出。
现在再看,那也不过是唱戏罢了。
极锋利的声线,刹时斫碎了这寂寂雪夜。
“噼啪!”
充嫔闻言,似是颇觉不测,向她投去一缕切磋的眼风。
荀贵妃直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朝后一闪。
荀贵妃心头一悚,下认识昂首,正撞进一双冰冷的眸子里。
“小妹不知,愿……愿闻其详。”
她真怕充嫔这一剑刺将下来,要了自个儿的命。
充嫔低垂的眉眼间,浮起了多少哀切。
“来得可真迟呢。”
殿宇中温馨了下来,雪片被风裹挟着,大团大团扑向殿门,又被屋中暖意化尽,绛毡下水渍斑斑、仿佛红泪。
那一刹,她仿佛与景仁宫、与面前大雪,与灯火下幽立的枯木,隔作了两处。
夜闯?
荀贵妃自闻声“乾清宫”三个字起,满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便开端往外冒寒气,此时已是手足如冰,呼出来的气都快成白霜了。
那绝非皇后语声。
荀贵妃仿似被甚么刺了一下,身子颤了几颤,旋即屈身施礼:“妾……妾给皇后存候。”
再下个刹时,蓦地一道寒光闪过,直迫面门。
语中不见戾气,唯觉和睦。
“我杀那老乞婆,亦是出于无法,实则是为着你我二人的性命,她若不死,则你我二人危矣。可叹贵妃不领我的情,我这也是白白示好了。”
她并不能肯定那是否她的声音。
荀贵妃正自惶惑,全部重视力皆在那只茶盏,恐怕失手打了,徒惹这女煞星不快,遂只虚应了几声,底子没听清对方说了甚么。
充嫔从善如流地坐在上首的位置,一面执壶倒茶,一面和声道:“贵妃且再忍一忍,待曲终,妾当去,卿自留。”
被吓回了神的荀贵妃这才看清,充嫔手中据着的,非是短剑,而是一枚短银簪。
“我这么一说,贵妃想必就能明白我的苦处了,是么?”
荀贵妃惊骇地看到,充嫔的后心,蓦地炸开一个血洞。
皇后既未说话,更未现身。
那一刻,她恍忽瞧见,充嫔的绣鞋上,几星鲜红正敏捷洇散,那绣得极精美的梅枝间开满了花儿,朱砂点点,好似梅开春好时……
院子里很静。
只是,彼时,这眼睛的仆人老是笑着的,风韵娴雅、人淡如菊,一副甘居于人后、不争不抢的模样。
一声巨响,击碎了她未尽之言。
荀贵妃被这声音惊醒,额角已然排泄一层细汗。
倒真是一出好戏。
荀贵妃多少规复了几分力量,且也不敢相拒,僵笑着谢过,便自个儿爬起来,坐在了玄漆案的下首,堆笑道:“姐姐也请坐。”
她本能地抬手去拭,低头看时,却见指尖已然被血染红。
这老虔婆,真该千刀万剐!
荀贵妃瞪大眼睛,怔望着门外天井
极精密的脚步声,轻巧、迅捷,另有种奇特的韵律,好似那走路的人正列队齐行。
荀贵妃点了点头,到底不敢看她,只垂首道:“如此,多谢姐姐拯救之恩。”
虽则一早便猜出白发宫人与充嫔乃是朋友,可荀贵妃也万没想到,这老宫人本来志不在皇后,而是天子!
女子双手平举,紧握着一样古怪的铁器,黑洞洞的器口,正对着充嫔。
这老妖婆不但坏,且还蠢。
荀贵妃恨恨想着,一时连怕也忘了。
荀贵妃浑身僵麻,连手指头都转动不得。
统统统统皆化为水中倒影,破裂而混乱,虽看在眼中,却不及脑海。
语毕,递畴昔一盏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