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甄老头扬起抽了几十年的烟袋,头一次打在了他疼在心尖上的小儿子的背上:“你个败家的牲口,你如何就敢一声不吭的拿着咱老甄家的地做这事儿,你眼里另有没有你爹娘兄弟,你是想把咱老长幼小的都逼死啊。”
“小大夫。”
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张氏悔怨无及,徒增烦恼。
却见许汉林又点了点头:“能自学,想来应当不笨。”
实在此次马氏倒是冤枉的,她还真的不晓得甄惜福能有这么大胆量,那日甄惜福心急如焚的又是哄又是包管的,问她要了地契,她也真没想到这连卖地都不晓得要找中人和牙侩的小儿子,会这么利落的把地契就押给高利贷了。
马氏嗫喏了下,咬牙道:“对,就是我让五儿拿了去抵卖的,他如果没这银子,如何给他教员去疏浚,如果不疏浚咋的考秀才,考不上秀才他这些年的书不都是白读了么,他还是不是你儿子,你不给他钱,不给他地,他咋活啊。”
“小大夫你又来采药。”她瞄一眼他腰间渐渐的小竹篓。
七月亨葵及菽。
甄知夏有些窘,这是夸她还是夸自个儿呢。
甄老头拿着烟斗的手都在颤栗:“你咋的敢拿了咱老甄家的地契去抵银子,啊?谁给你的胆量,你读书读傻了啊。”
怕粘上铜臭味还给教员送钱,甄老头第一次感觉,让这个小儿子啥事情都不管,一门心机读书是不是做错了,他吃力的挥了挥手:“你这苗子坏了,我先反面你扯呼别的,你统共拿了二十亩良田的地契,剩下的钱呢,拿出来,尽快把咱家的地盘赎返来。”
许汉林勾唇一笑,:“那便好,我明日还要来后山一趟,明日辰时在此恭候。”
甄知夏有些跟不上他的节拍,檀口微张了会才记得闭上:“没了。”
“嗯。”他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浅褐色的眸仔细细打量了下她的双颊,竟然抬手,熟稔的替她将唇边的一缕青丝扒开,指尖的触感细致温滑,他状似毫不沉沦的收回击,又非常安静的说道:“上回你想说甚么?”
甄惜福只挨了一下,就哎哟哎哟的大声叫痛,马氏急的脸都涨红了:“你个没轻没重的老东西,要伤了五儿我就和你冒死。”
可惜她毕竟是不能践约了。
甄知夏干巴巴的“哦”一声,又看了他半响才迟疑道:“当时,想,想请你教我辨认药草来着。”
甄惜福躲在马氏身后,抖抖索索叫了一声:“娘,教员说了,我资质还是很不错的,只要他给我提点下,此次秀才必定如同囊中之物,这六十两银子算甚么,只是表示下我的诚意,要不是刘兄多次在教员面前给我作保,别说六十两,六百两也不会让教员看我一眼。”
马氏叫道:“老头子你别漫骂人,是我把地契给他的,你有啥冲我来。”
东哥儿?
马氏也仓猝回身道:“五儿,这话得听你爹的,你成日读书,不懂庄稼人的六合跟性命似的。”
也就在这时,连甄香菊的婚事都没赶回家的甄惜福俄然返来了,同时带返来的是一张轻飘飘却能把甄家压垮的薄薄一张毛纸。
“能够。”许汉林干脆的说道,又低下脑袋看了看她脚边的竹筐,俄然昂首扔下一句:“你为甚么会写字?你一个女孩子总不能是在书院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