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不得甚么!”高拱摆手道,“大臣以体国为忠,以匡国事为美,戋戋小廉,细节耳,何足挂齿!”
“这个…高先生本身说的,辅弼兼吏部,权太重。”陈洪道,他看高拱言辞诚心,而皇上仿佛不为所动,便想压服皇上遂了高拱的心愿,又道,“往者高先生不是辅弼,因兼掌吏部,还被说成一代横臣,现在…”
“万岁爷,老奴一贯恭敬高老先生,并未…”陈洪哽咽着道,皇上不容他再辩,“扒了他的朝服冠带,带下去!”
张居正微微一笑,未发一语。
“皇上必不允!”吏科都给事中韩楫大声说,“天下之治乱系人才,人才之进退由吏部。掌吏部者,必至公至正之士不成。其人正,则君子进而小人退;不正,则小人得志而君子沮丧。然所谓正者,又必有确然不易之心,然后可肩重担而不挠;有超然独运之才,然后可陶铸群流。是故,但能守正者,亦不成谓之称职;必是德才兼备,识见超迈者,方可称一流。皇上圣明,铨政非委于元翁不成;元翁掌铨政,则天下可治。”他虽是高拱弟子,但在此场合,不称“师相”而呼“元翁”。
“为何?”皇上不悦地问。
臣恭读温纶,感彻心骨。蒙皇上信之弥深,任之不二,此子于父母所不能得者,而臣则何故得哉!宜当竭忠毕力,仰答眷知,安敢再有他言?然大臣共国休戚,事理地点,义当为国求诸至当而后已。是以不避零碎,再渎宸严。
“叔大,你看,皇上还是不允!”高拱拿着御批,既欢畅又有些无法,对张居正道,似是咨询他的定见。
陈洪吓得浑身颤抖,忙跪地叩首,辩白道:“万岁爷,老奴不敢!老奴只不过说有人这么诬称太高先生。”
世人见杨博、刘自强这两位当年曾为逐高立下汗马功绩的部院正堂当众阿谀,有的点头,有的赞叹,更多的则是跟着提及了阿谀话。
“万岁爷,万岁爷!”陈洪已然猜到,此事必是冯保告密,战战兢兢叩首道,“冯保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主子并未据为己有,只是欲……”
轮到科道了,世人鞠躬拱手,也是一番喜庆之词。户科给事中曹大埜一向想向高拱表达谢意,却不得入其门,终究有了机遇,也像杨博一样,不避怀疑,阿谀道:“门生闻得,元翁复出以来,慨然以天下为己任,凡晨理阁务,午视部事。人谓公门无片楮。门生钦仰之至!”
又人臣不成操权太重,今内阁平章重事,吏部进退百官,皆权地点也。臣既忝阁臣之先,而仍总吏曹之职,则操权不亦太重乎?权太重,非惟臣难以居,而国体亦非所宜。此其不成二也。
高拱一笑,抱拳回礼,并不回应。
“喔呀,钦仰!钦仰!”众御史、给事中纷繁抱拳赞叹道。
“新郑!”刚被起用、以吏部尚书衔管兵部事的杨博非常亲热地唤了一声,高大的身躯弯下来一揖,拱手至额道,“恭喜恭喜!新郑决策定贡市,岁省边费岂止百万!招水西安国亨出而就理,贵州不战和解;又慧眼识英才,百年蛮贼占有之地一举克之;整饬官常,恤商改制,一时经略,慷慨直任,不敷二载,皆有胜利。李兴化虽为首揆,受成罢了。本日终究名副实在矣,博为新郑贺,也为我皇上、我国度贺!”杨博因年纪、科举辈分都远在高拱之上,不便以“元翁”相称,即以“新郑”代称之。朝廷百官,包含内阁大臣在内,以杨博资格最老,当年恰是他带头逐高,迫使高拱去国;没想到高拱不计前嫌,上疏保举召用,杨博既打动又惭愧,本日借道贺之机,不避怀疑,当众把高拱恭维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