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学曾大惑不解,却也不再多问,道:“既如此,我上紧去禀报玄翁吧!”说着,回身就走。
“非走不成!”张四维断交地说。
“江陵,你……”殷世儋惊奇地看着张居正,骇怪地说不出话来。
张四维接到弹章,仿佛听到“嗖”地一声,后背有冷风吹过,脊背发凉。他呆坐半晌,当即写好了辞呈,交司务封发,不声不响地走出了吏部首门,钻进轿中,肩舆转上长安街,穿太长安左门向西而行,张四维翻开轿帘,昂首望了一眼承天门,缓缓放下轿帘,俄然有种摆脱感,轻叹一声,喃喃道:“分开此是非场,合法时也!”一股莫名其妙的光荣感涌上心头,刹时把覆盖在胸中的愤激、不快情感,驱得烟消云散!
高拱盯着殷世儋,顿起狐疑。殷世儋被看得神采镇静,道:“元、元翁!莫非凡是弟子做的事,都是座主指授?若这般说,元翁的弟子也很多,那是不是凡是元翁弟子论劾谁,背后就是元翁指授?如许胡乱测度下去,那朝廷永无宁日了!”
魏学曾无法,只得回禀高拱。
“这是对着玄翁来的。”张居正俄然阴沉森地说。
“张得,清算产业,老爷我要去官回籍了!”一进家门,张四维就叮咛道。
魏学曾不敢怠慢,当即赶往张四维府邸。张四维虽则闭门谢客,但魏学曾衔高拱之命而来,他不敢拒之,亲到首门驱逐。
“不但仅对着我,叔大也在内!”高拱像是早就洞察统统似的,自傲地说。
魏学曾点头,神情寂然。
高拱深思很久,却不管如何也猜不出,张四维此去,到底是因为甚么。
“甚么?产业都清算好了?”高拱闻报,有些不敢信赖,“没有回旋余地了?”
“喔呀,这是……”过了垂花门,魏学曾一看,院子里已是狼籍一片,不觉吃惊,站着不动了,叫着张四维的号说,“凤磐兄,你铁了心要走?”
“让玄翁绝望了,心有愧焉!”张四维拱手道。
高拱脸涨得通红,大声道:“张四维从右侍郎升左侍郎,只要两个月,这事是有的。可这违例了吗?”他看着张居正,“叔大,你从翰林院学士升礼部右侍郎,不到八个月吧?从右侍郎到入阁,也就十天吧?我不是说叔大不该升迁,我是以此举例说,到了这个层级的官员,只要不违例,又有空缺,并不受历俸的范围。张四维任右侍郎两个月,恰好左侍郎致仕,他转任左侍郎,也是顺理成章,有何可抉剔的?”顿了顿,又道,“除了这一桩,其他的,都是臆断!”
“这是为何?”魏学曾不解地问。
张四维注门籍,催促家人清算行装,皇上三次下旨慰留,他都不为所动。
“历下,你何必往本身身上揽呢?”张居正两手一摊道,“没有人思疑到你历下的吧?”
张居正和殷世儋倶低头不语。
“玄翁不放你走,凤磐兄也要走?”魏学曾问。
魏学曾苦笑道:“既如此,我兄何故临阵脱逃?”
“言官论劾一个侍郎,值不得大惊小怪吧?”殷世儋道。
“阁臣也不过三次慰留,就保全了面子,子维一个侍郎,还这么扭扭捏捏的做甚?!”这天早晨,高拱一到吏部,就把魏学曾叫到直房,活力地说,“你这就代我去见他,要他收回这道辞呈,明日就来当直!”他觉得,张四维一再请辞,不过是按例行事,三次慰留,面子无伤,就该出来视事了。谁知张四维并未接管慰留,而是又上了一道辞呈,高拱这才有些焦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