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维说的对,”高拱叹口气说,“时下北边稍安,绥广靖辽尚未有成;海运正在筹办,恤商之策还要不竭推出,整饬官常、鼎新旧制以行实政更是千头万绪,尽力投入尚嫌局促,那里有精力用于这些骚动之事?”
高拱满脸痛苦地摇了点头,道:“不要因枝节事扰了大局!”
看得巡查中兵马司御史王元宾题称,湖广汉阳知府孙克弘钻求升官,乞要罢斥。为照孙克弘不思圣世腐败,乃敢企图钻剌,官常不谨,已可概官。法纪甚严,自难轻贷。既该御史参论前来,呼应议拟:合候命下,将孙克弘姑照素行不谨例,冠带闲住,觉得趋奉求进者戒。
“苏松乃财赋所出,似这般都投献到朱门,赋税岂不都转嫁到小民头上?”高拱越听越愤恚,“难怪吴地贫富差异愈演愈烈,皆毫富之家贪得无厌而至!也难怪江南缙绅不能容忍海瑞!”
“元翁,此事吏部会如何区处?”殷世儋忍不住问。
殷世儋翻看了半晌,道:“接下来就是顾绍被骗颜料银,来京上控,徐家差人堵截劝止;孙伍路遇孙克弘,孙克弘拜托谋盐运使缺等情,及人证物证。奏疏最后说:‘为照湖广汉阳知府孙克弘,例属故违,法当参究。伏祈圣明敕下吏部,将孙克弘特赐罢斥。再照原任大学士徐阶,旧事忠其与否,皆皇上所照鉴。独思皇上笃怀旧臣,放归田里,亦可谓优厚而无负于阶矣!为阶者,当阖门自惧,温馨自养可也。夫何自废退以来,大治财产,黩货无厌,越数千里开店铺于京师,纵其子揽侵起解赋税,财贿埒即是内帑,势焰燻灼于天下。村夫顾绍等讦奏,尚不知省,复令孙伍等故违明旨,潜往京师,强阻词奏,密查动静,各处办理,广延名誉。迹其行事,亦何其无大抵也!苟迷而不返,自生厉端,是使皇上不得终其笃旧之仁,而奉法之吏必任矣!臣窃为阶惑之。再乞皇上敕旨戒谕,天语严峻,俾令省图,温馨山林,灭迹朝市,以终余年。庶君恩臣度,可保终始,而朝廷亦共享战役之福矣!’”
张四维一看,只见上写着:
张四维曾暗中帮助徐璠开店铺,说不定王元宾疏中所说徐忠等人领徐琨本银一万八千两,就是他给的。是以此时他也有些心虚,生恐高拱决计彻查,忙道:“玄翁,确庵,徐老久历内阁,两朝元老,皇上刻薄,岂肯不终笃旧之仁?何况,徐老弟子故旧遍朝野,牵一发而动满身,胶葛这件事,必滋扰大局,得不偿失。”
魏学曾接过扫了一眼,道:“玄翁,徐的事只字不提?王元宾奏本里要求皇上戒谕徐老,也躲避掉?”
“为恶多端,好处庞大,为自保又为保利,必各式弄权!”魏学曾道,“自玄翁复起,都城宦海就一向暗潮澎湃,这背后,少不得徐阶的影子!以学曾看,这就是一颗毒瘤,不如痛下决计,一举割除之!”
殷世儋觉得高拱会如获珍宝般地欢畅,却见他暴露不耐烦的神采,甚是不解:“元翁,此事干系严峻,关涉前宰,内阁还是先议一议为好。”
“顾绍挑衅是非,不敷为凭!”高拱烦躁地一扬手道。
“吏部题覆,不是还要内阁拟旨吗?”高拱显得极不耐烦,“时下不必再破钞工夫在这件事上。”
“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魏学曾道,“不上紧防风,终遭其摧折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