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元只得起家道别,蔡国熙又道:“按院,吴地难治,端在豪势作怪,不除豪势,江南无宁日!是以还请按院依法勘问,还百姓以公道,为国度挽丧失。”说罢,又亲送李贞元出了二堂,这才到大堂向排军训话。未几时,百名排军个个一身戎装,手持刀枪,威武显赫,出了兵备衙门,直奔徐府而去。上控公众见此步地,也都跟在排军以后助势,松江城一时为之耸动。
徐阶嘴唇颤抖着,连诵几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里、应、外、合!”徐阶一字一顿地说,“你见到叔大,就说老夫以此四字为赠。”
“徐老在朝,善收民气,颇能利诱人。当年我就跟着他卖力参劾新郑相公。可来松江几个月,所见所闻,真是不忍言。”李贞元一脸讨厌状,“只是,高、张二相要我辈……”
“既如此,兵宪执意要拿人?”李贞元问。
眨眼工夫,书厨被移开,一个暗门露了出来,几名排军边大声呼喊着,边提刀而入,刚闪进门去,徐璠三人就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
“存翁,前次因为三千两银子的事,高胡子已然对张相公起了狐疑。”吕光道,“恐这回张相公一定……”
吕光几天前奉召回到松江,徐阶知蔡国熙正清查徐府田亩,遂把来路不明的一万亩地拨给了吕光,他正带人检察,忽听徐阶召见,忙仓促赶往徐府。
“这么说,兵宪真要到徐府拿人?”李贞元问,不等蔡国熙回应,又说,“本差到差前,元翁面示宽假徐府事,前些天又有华翰来,恳言对徐府事做宽处,以存元老面子。”
蔡国熙一步跨进静室,也不见礼,语气生冷地说:“徐阁老,本道到贵府办理案件,多有骚扰,还望包涵。”
“助楚伐郑?”吕光咀嚼着,点了点头,“新郑气力强大,存翁有何妙策?”
“另有!”蔡国熙寂然道,“本道接到数以千计的控状,控告贵府徐璠、徐琨、徐瑛三人,本道审勘真确,可坐实者三罪:接管投献、欺骗官府颜料银、殴伤公众!犯此三罪,依法当予拘提!兵备衙门行牌已久,三人犯拒不到案,本日本道前来提拿!”
“兵宪三思啊!”李贞元提示说。
蔡国熙起家拱手道:“按院,本道要亲率排军到徐府拿人,就不作陪了!”
“缙绅可享免赋役特权,但即便官至极品如徐阶者,律令明定只可免除六千亩的赋税。”蔡国熙解释说,“本道已榜示,超越律令规定以外者,以偷税论处。此榜一出,投献徐府者纷繁要求退田,徐府置若罔闻,来控者自是有增无减。”他又以对劲的口气弥补道,“徐府横行乡里,残害百姓的事罄竹难书,受害者知本道一贯不畏权势,也纷繁前来控告,江南士民期许本道,不亚于期许海瑞矣!”
“水山,事迫矣!”徐阶拉住吕光的手,挥泪道,“刚才蔡国熙已然勒令将你那一万田亩入官了!水山,眼看我徐家要人财两空、家破人亡了!还要辛苦水山,再赴都城!”说着,指了指书案上已备好的礼品,“将玉带、宝玩送给张叔大!”
徐府门丁数十人,拿着棍棒,人挨人站在首门,个个被面前的景象吓得呆若木鸡。蔡国熙下了轿,两名旗牌官手持令旗,用力一挥,大喝一声:“躲避!”门丁闻之,浑身颤栗,躲闪一旁。蔡国熙在排军簇拥下进了徐府,直奔徐阶的静室而去。徐阶早已闻报,却也无计可施,盘腿闭目,坐在床上,双手合十,口中喃喃,似在念诵佛经。
蔡国熙起家从书案上检出两封书牍,递给李贞元:“按院,这是内阁高、张二相的华翰,无不是为徐阶讨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