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暗想:皇考眼里,高拱才是大忠臣,我只能做他顺驯的帮手。如许想着,一时竟不知做何答,只是叩首道:“谢皇上!”
“张老先生,来来来!”冯保慌镇静张地向张居正招手,又一指云台门,表示他畴昔,“张老先生,高胡子终究滚蛋了,辅弼你来做。”
张居正接过一看,洋洋洒洒千言,要办的事是要复张佳胤、查志隆原职。沉吟半晌,道:“此本不上了。刑部勘问安庆兵变的奏本发下没有?”
“张老先生,”冯保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刻下主少国疑,中外对逐高胡子怕也多有非议,待会儿你就向万岁爷建言,以太后临朝稳定时势,如何?”
张居正也认识到“党护负国”四字把奥妙透露了,只怪当时慌乱,竟未细想,顺手写出这么文绉绉的句子来,被高拱看破了。他神情慌乱,忙道:“新郑据京师一千五百里,玄翁年老,坐一粗陋骡车,如何受得了?居正这就上本,为玄翁乞恩驰驿。”
“快走!”骑马跟在车后的冯驭高举绣春刀,用心大声叫唤着。
高拱颤颤巍巍爬起家,刚要回身,身后传来亲热的呼喊声:“玄翁!”他转头一看,张居正走了过来。
尚未落款,忽有秉笔寺人王臻传旨:皇上即于平台召见张老先生。
昨该原任大学士高拱钦奉圣谕,回籍闲住。查得旧例,阁臣去任,朝廷常常优加恩礼。今拱既奉旨闲住,臣未敢冒昧请乞。但拱客籍河南,去京师一千五百余里,不得一驰驿而去,长途跋涉,实为磨难。伏望皇上垂怀旧劳,不遗簪履,特赐驰驿回籍。在拱感荷皇上高厚之恩,在朝廷犹存待辅臣之体,臣同官亦为幸运。未敢擅便,谨题请旨。
高拱负气道:“既然是免除,勒令闲住,无资格驰驿!”又讽刺地一笑道,“叔大必不成上本,不畏‘党护负国’之旨再出?”
张居正再叩首间,皇上滑下御座,在内侍簇拥下沿御道而去。听着御靴“橐槖”之声渐小,张居正这才起家,望着皇上的背影,心中暗想:一个孩子,一个宦官,一个女人,不难对于!顿时,豪放之气在胸中升腾而出,他攥紧双拳,迈开大步,举头往会极门走去。
张居正忽闻高拱说出这句话,一时冲动不已,躬身道:“居正不会健忘多年来玄翁对居正的教诲。就请玄翁放心,居正毫不孤负先帝之托,毫不孤负玄翁之望!”他提大调子,唤了一声,“中玄兄,”说着,施深揖礼,“中玄兄在上,临别之际,请受小弟一拜!”
冯保眨巴着眼睛,思忖着。太后临朝本是他为诱使李贵妃逐高拱而临时起意,李贵妃也是半推半就,甚或犹踌躇豫,今目标已达,冯保也不肯再节外生枝,便含混地一笑道:“嘿嘿,张老先生,此事咱去和娘娘圆场,但你要事事想着娘娘,让她白叟家欢畅!”言毕,向内一扬下颌,“不说了不说了,咱这就请万岁爷出来。”
姚旷眼明手快又心机精密,早把发下的刑部奏本与高拱的奏稿放在一起了,张居正接过,浏览一眼,提笔拟票:“此事既已审勘明白,张佳胤著回任,查志隆著吏部照原职另行委补。”拟毕,交姚旷一并封交收本处。
呷了口茶,张居正暗忖:要收回一个讯号,稳定民气。如许想着,遂提笔给张佳胤修书:
斯须,手持剑戟的内侍昂但是来,黄罗伞和御扇缓缓而出,仪仗列举伏贴,冯保引着皇上升座,张居正躬身肃立旁侧,待皇上坐定,即上前膜拜叩首。
会极门内,望着高拱佝偻着衰老之身盘跚着出了会极门,张居正鼻子一酸,圆圈红了。他对着高拱的背影一揖,自语道:“玄翁,你老了,居正来做。居正必师法太祖高天子,把大明管理得更好!”再放眼望去,高拱的背影已看不见了,他一回身,快步往文渊阁走去。进了朝房,展纸提笔,又成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