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毕,叮咛姚旷速送会极门。
出了东华门,高拱站立半晌,扭脸向紫禁城投去最后一撇,蓦地转过甚来,大步走向骡车,高福、房尧第把他搀扶着上了车,高拱悲怆地说了声:“走!”随即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簌簌滚落到胸前。
张居正也认识到“党护负国”四字把奥妙透露了,只怪当时慌乱,竟未细想,顺手写出这么文绉绉的句子来,被高拱看破了。他神情慌乱,忙道:“新郑据京师一千五百里,玄翁年老,坐一粗陋骡车,如何受得了?居正这就上本,为玄翁乞恩驰驿。”
张居正暗想:皇考眼里,高拱才是大忠臣,我只能做他顺驯的帮手。如许想着,一时竟不知做何答,只是叩首道:“谢皇上!”
“张老先生,来来来!”冯保慌镇静张地向张居正招手,又一指云台门,表示他畴昔,“张老先生,高胡子终究滚蛋了,辅弼你来做。”
“玄翁!”张居正又唤了一声,腔调有些哽咽。他走上前来,从袖中取出一份文牍,递给高拱。
高拱安然受之,并不回礼。待张居朴重起家,他一拱手:“叔大,安葬先皇之事,拜托给你了!”言毕,含泪回身向会极门走去。
张居正忽闻高拱说出这句话,一时冲动不已,躬身道:“居正不会健忘多年来玄翁对居正的教诲。就请玄翁放心,居正毫不孤负先帝之托,毫不孤负玄翁之望!”他提大调子,唤了一声,“中玄兄,”说着,施深揖礼,“中玄兄在上,临别之际,请受小弟一拜!”
张居正神采难堪,无法地感喟一声:“玄翁到底只是如此!”
皇上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看了一眼,昂首道:“罢了高拱,元辅张先生来做。”
冯保眨巴着眼睛,思忖着。太后临朝本是他为诱使李贵妃逐高拱而临时起意,李贵妃也是半推半就,甚或犹踌躇豫,今目标已达,冯保也不肯再节外生枝,便含混地一笑道:“嘿嘿,张老先生,此事咱去和娘娘圆场,但你要事事想着娘娘,让她白叟家欢畅!”言毕,向内一扬下颌,“不说了不说了,咱这就请万岁爷出来。”
“辛苦先生!”皇上稚气地说了一句,随即提大调子道,“赐宴!”
张居正再叩首间,皇上滑下御座,在内侍簇拥下沿御道而去。听着御靴“橐槖”之声渐小,张居正这才起家,望着皇上的背影,心中暗想:一个孩子,一个宦官,一个女人,不难对于!顿时,豪放之气在胸中升腾而出,他攥紧双拳,迈开大步,举头往会极门走去。
尚未落款,忽有秉笔寺人王臻传旨:皇上即于平台召见张老先生。
“张老先生,”冯保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刻下主少国疑,中外对逐高胡子怕也多有非议,待会儿你就向万岁爷建言,以太后临朝稳定时势,如何?”
骡车在东华门前停下,高拱下了车,在两名内侍指导下,磕磕绊绊穿过会极门,到了皇极门前的小广场,前来陛辞。
“快走!”骑马跟在车后的冯驭高举绣春刀,用心大声叫唤着。
平台召见,非礼节性的,多数是皇上有重雄师国政务要垂询。张居正早已成竹在胸,一起北行,稳步穿过后左门,来到云台。抬眼一看,盘龙御座虽已设下,却不见仪仗列举,正迷惑间,冯保从乾清门迈着碎步走了过来。
高拱还想宣泄本身的愤懑,转念一想,既然他没有撕破脸皮,本身已为刀俎下的鱼肉,不成徒逞口舌之快,也就忍住了,道:“叔大,记着香火盟时说过的话,复兴大明!”
姚旷眼明手快又心机精密,早把发下的刑部奏本与高拱的奏稿放在一起了,张居正接过,浏览一眼,提笔拟票:“此事既已审勘明白,张佳胤著回任,查志隆著吏部照原职另行委补。”拟毕,交姚旷一并封交收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