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的肩舆刚要出东华门,他俄然翻开轿帘,叮咛:“转回,去佑国殿!”
“喔呀!”张居正暗自一惊,神采黯然,行动沉重地走出殿门。
杨博快步往张居正这边走,乌黑、疏朗的髯毛被风吹起,在胸前乱舞着。两人相遇,杨博气喘吁吁道:“江陵,闰察将科道近半数察典,或黜落,或调外任,缺员甚多,半年畴昔了,得补上了。吏部起了稿,想先请江陵过目后再正式上奏。”
杨博欣然地看着张居正的肩舆快速而去,摇了点头,回身往都察院走去。
杨博面见张居正,劝他罢手,而张居正面赤意沮,颇不怿,杨博更加担忧,即赴都察院,找台长葛守礼商讨体例。因杨博和葛守礼同年,相互相厚,遂把他面见张居正的景象向他说了一遍,两人扼腕喟叹很久。恰在此时,工部尚书朱衡也来了,进门就道:“自古宰相坐废,或不无怨望;然若怀奸蹈险,犯天下之大不韪,行刺驾之事,于古未闻!高新郑乃磊落之士,岂甘心做这等事?天下人谁会信赖?所谓究查幕后主使者,不过是锻造冤案,广事连累,大开杀戒!乾坤朗朗,安得答应此等事产生?!”
时下的部院,张居正将老友、蓟辽总督谭纶升为兵部尚书;调亲家、南京兵部尚书王之诰为刑部尚书;调老友、南京户部尚书王国光代替刘体乾掌户部,这三人对张居正言听计从。而杨博、葛守礼、朱衡都是年近七旬、资格很老的重臣,声望很高,张居正一时不好动他们。可施政中总感觉这三老碍手碍脚,这个说为政不成操切,阿谁说言路不成堵塞,关涉到吏部、工部、都察院的事体,张居正不得不恭恭敬敬与他们商讨,方可定夺。对此,他本已心胸不满,又听这三老竟聚到一起嘀嘀咕咕,说不定还会结伙行动,给他设置停滞,张居正又惧又气,牙根痒痒,恨不得一举将三人逐出朝廷!如许想着,他蓦地窜改了主张。
张居正晓得杨博想说甚么,便道:“博老看,那件事,当何如处?”
陈瓒虽比张居正大二十岁,倒是同年,高拱被逐后,张居正把他从南京都察院内调任左副都御史,陈瓒对张居正甚感戴,仿佛幕宾,经常到张府禀报部院景象。他一进书房,见张居正神采不对,忙体贴肠说:“太岳为国劳累,委实太累了,还是要珍摄啊!”
“他们要上本,我费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压下来了。”陈瓒表功道,旋即感喟一声,“只是御史钟继英鬼鬼祟祟,有些不循分。他是大司空朱衡的同亲,我判定能够朱衡背后给他打气,台长葛守礼也在为他撑腰。”他向张居正面前伸伸脖子,“科道温馨了,九卿却不循分嘞!杨博、葛守礼、朱衡,这三老对太岳怨气甚大啊!”
佑国殿在会极门之东,供安玄帝圣像,又称关帝庙,签最灵。因居紫禁城内,平时并无闲杂人等。肩舆转回到佑国殿前停下,张居正叮咛任何人不得入内,单独进了殿,恭恭敬敬叩首求签。他双手微微颤抖,抽出一签,细细一看,只见上写着:
才发君心天已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