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仪走到高拱跟前:“新郑,《遗诏》安在?”
自皇上驾崩,李贵妃俄然变得严厉了很多,这严厉的神采不期然现出一副雍容气,冯保在她面前也拘束了些,躬身道:“娘娘,老奴想,把大行万岁爷给太子爷的《遗诏》打一报给外廷,娘娘觉得如何?”
“好了,咱累了,你到皇后那边去看顾,别萧瑟了她。”李贵妃叮嘱道。
高仪看着张居正:“江陵,你听到了吗?”
“冯保这个宦官,胆小妄为,欺先皇之既崩,欺东宫之在幼,欺君乱政,岂可容之!”高拱火冒三丈地说。
书办把高拱扶到朝房,高拱已是持续两夜几近没有合眼,茶饭不思,又因哀痛过分,已是气若游丝,浑身瘫软。书办扶他到床边,把被子叠起,让他斜躺在床上。
乾清宫里,两名内侍上前,搀扶起伏地痛哭的高拱,一人架着一只胳臂就往外走,高拱仍大哭着,扭过脸去,看着昏倒中的皇上,哭喊着:“皇上――你还年青啊!皇上啊――皇上,臣舍不得皇上啊――臣舍不得……”
小敛礼毕,太子并皇后、嫔妃各自回宫安息。冯保坐着凳杌,跟在李贵妃的肩舆后,到了翊坤宫。
朕嗣祖宗大统,今方六年,偶得此疾,遽不能起,有负先皇吩咐。东宫幼小,朕今付之卿等三臣同司礼监协心帮手,遵循祖制,保固皇图。卿等功在社稷,万世不泯。
“娘娘尽可放宽解,有张老先生在,不会出乱子!”冯保一拍胸脯道。
“咱看高老先生大恸,撑不住了。”孟冲禀报导。
高拱闻言沉默,只得接过《遗旨》,细细一看,上果盖有天子之宝御玺,满腹痛恨无以宣泄,只是“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李贵妃问:“这是为何?”
高拱仍然勾头喘气,毫无反应。
高拱道:“南宇做礼部尚书多年,谙熟一应礼节,你多操心吧!”
“嘿嘿,老奴明白,必让她事事顺着娘娘。”冯保一笑道。
“叔大,你起的稿,你当晓得是如何回事吧?”高拱有气有力地问。
“甚么?!”尚未从哀思中缓过神儿来的高拱,一拍书案,大声道,“寺人安得受顾命?且此诏太子已然领受,冯保安得取而打报?”
冯保奉迎地说:“娘娘,高胡子那脾气,不唯看不起老奴,对娘娘也有几分轻看,谁把握得了他?老奴要替娘娘管束他。可老奴毕竟是内官,若把给太子爷的《遗诏》示天下,让中外皆知,老奴乃受顾命之人,先帝有托,如此,老奴就好替娘娘办事了,免得外廷阿谁高胡子把大权都夺去。”
张居正心中暗喜:“这话,当转报李贵妃晓得!”
“新郑,丧礼节注、新皇即位仪注,你不必操心。”高仪道,“可草拟《登极诏》、大行天子上尊谥、为新朝定年号、为皇后嫔妃上尊号,还要新郑操心。”
高拱刚回到内阁,忽见内里冯保打出一报,内开:
内阁里,高拱闻听皇上驾崩,大呼一声:“皇上啊――”跪地痛哭起来。
高拱有力地伸出右臂,左手向袖筒指了指。高仪伸手从袖中取出,展读:
高仪无法,只得拟了公牍,札谕各部院寺监,百官值守,不得散班回家,又召礼部仪制司郎中来,制定丧礼节注。
王臻吓得双腿颤抖,低声答:“是、是圣母贵妃娘娘千岁。”
张居正呷了口茶,神情严峻中透出几分镇静。仿佛两军对垒,设好了埋伏,仇敌已然进了包抄圈,插翅难逃,他但等着决斗取胜的时候了。
高仪“嘶”地一声倒吸了口气,道:“刚才听遗诏,模糊约约听到‘卿等三臣同司礼监’之语,不会是我听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