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翁,兴化是首揆,公收场合,不宜抛开他。当请其出面一同去说。”张居正建言道。
“只是……”魏学曾想说甚么,高拱打断他:“不必多说,争得一分是一分。你近期不要忙别的,就忙这件事。一些关头人物,需你亲身持牍去见。”
次日,尚未交巳时,张四维就仓促到了内阁。正在中堂批阅文牍的高拱闻报,不觉吃惊,忙叫上张居正,一同到了朝房。未等高拱开口问,张四维即禀报导:“此番廷议,大司马事前已先备好了簿册,分封贡、互市两节,各有‘当许’、‘不当许’簿册摆在案上,不复发言辩论,即请集会诸臣直接署名。故只用半个多时候,即达成。”
“我自有区处。”高拱道,“待廷议有了成果,吏部即题覆,载于邸报,替你洗刷。”见郜永春还是不甘心,高拱说出了他的设法,“题覆用语我已想好,方法就是:郜永春本为王崇古论劾丘瓒疏中对其有指责之语,遂激而动气,劾以阻坏盐法,若王崇古无前说,则郜永春必无此劾;王崇古又因郜永春之劾,激而动气,遂有此劾,若郜永春无前奏,则王崇古必无此劾。二臣皆出于动气,有激而然。故其所讦之词,皆不敷为据。”高拱笑了笑,“至于若那边罚,就是对你和王崇古戒谕,当以国度之务为急,不成求逞一己之愤,交口互攻。若再有攻讦,本部参奏纠治!”
皇上正欲起家,又坐稳了身子,道:“卿何事?”
这事情你们既议处伏贴,都依拟行。
“要做的事委实甚多,但为安边大略,战役之局,万不得已时,只好如此!”高拱解释道。
“子维,我与太岳,有厚望于你!”高拱俄然动情地说。张四维暴露不解的神情。高拱遂把那天与张居正说的一番话,说于他听。
“封贡,二十八员觉得当许;一十七员觉得不当许。”张四维禀报导。高拱、张居正闻言,面露忧色,张四维又道,“互市,二十二员觉得当许;二十三员觉得不当许。”
高拱沉吟半晌,道:“嗯,幸亏不是当月朔边倒的局面了,请皇上发话也好。”
“启禀皇上:王崇古等苦辛北边数十载,洞悉虏情,今转请封贡互市。臣觉得,漠北来朝,古今盛事,而因以皋牢,实制驭长策。九塞诸虏,俺答最雄,自上谷至甘凉,穹庐万里,东服土速,西制吉丙。先年以求贡无着致愤,遂致残毒诸边三十余年,中原苦不支矣;今仿佛服从于藩篱以外,若拒之,隔虏情、隘皇化,失神灵所想望。臣觉得,宜从其请。”
“先看看明日廷议成果再说。”高拱回应道。俄然想起张四维也是廷议与会者,便叮嘱说,“你明日当插手廷议,一俟散议,即到内阁朝房去见。”
“也罢,此事不能拖!”高拱定夺说,遂提笔拟旨:
“喔呀玄翁,千万使不得!”张四维一脸焦炙地说,“玄翁励精图治,大明复兴之望,系于一身,岂可轻言去国!”
郭乾“嘿嘿”一笑:“皇上宸断,经番大定,本部自当遵旨办理。”
皇上道:“此事情严峻,边臣必知之悉.今边臣既说干得,卿划一心干理,便多费些赋税也罢。”
郜永春点头,两只眼睛却眯成一条缝,仿佛在重新核阅回京途中偶遇客商的一幕。高拱偶然再问,又叮嘱道:“子元,别忘了,把我刚才说给魏侍郎和你的那番话转告科道同僚。”
郜永春出去,见礼间,高拱道:“就封贡互市一事,我有几句话要说。”他呷了口茶,缓缓道,“反对封贡互市者,动辄拿北宋屈辱乞降为说辞。不知宋弱虏强,宋求于虏,故为媾和;今虏进贡称臣,南向顿首,是臣服于我,与宋之媾和是两回事嘛!反对者又动辄以先帝禁马市为说辞,岂不知,先帝所禁者,是官府出钱买物与北虏互换马匹,形同向其进贡!若听官方买卖,何谓之犯马市之禁?反对者又动辄以虏必背盟为说辞,之前北虏累岁内犯,直至近郊,残毒为甚,是封贡互市而至?纵使背盟,不过如往岁之入犯而巳矣,岂能比往岁还要猖獗?然少者亦当有3、五年之安,正可乘暇修吾战守之备,备既修,则伸缩在我,任其叛服,吾皆有以制之。即叛,固无妨也,独柰何舍此不计,而徒为纷繁?虏数十年犯我无状甚矣,我终岁奔命,自救不暇,竟无如之何!今能称臣进贡,叩首呼万岁,亦能够伸吾君父之威,独柰何不敢,而害怕至此乎?何愚者之多也?我看那些个反对封贡互市的人,不是审究短长,为国而谋,而是见事体严峻,故发言相左,恐后有不谐者,则觉得他有先见之明!臣子皆为己谋,乃如国事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