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空说说文牍粗心就是了。”高拱一扬手说。
朱衡手微微颤抖,从袖中取出禀帖,不知是递给高拱,还是递给李春芳。
“新郑――”李春芳以语重心长地口气说,“这都是几十年堆集下来的老关键,几任在朝者都束手无策,我辈不比前任高超多少,还是渐渐来吧!”
朱衡道:“此类事年年碰到,不过乎清淤疏浚。”
“与高阁老事前所料完整符合!阮巡抚奏本这一两日必到。”舒化以必定的语气道。
见舒化出了中堂,朱衡疾步走了畴昔,一进门,便道:“诸公,漕河……”
进得文渊阁,朱衡正上楼,见刑科给事中舒化旁若无人地从西侧“腾腾”往楼上跑,似有急事禀报,他也就慢下了脚步。
“喔!”赵贞吉抢先道,“兵部这些年没有好动静可报了,本日有何好动静?”
张居正接言道:“玄翁,潘季驯与朱衡对治河,本就是对峙的两派,今俄然起用,且命他与朱衡一道实地踏勘,恐更加骚动。”
“宣大总督王崇古呈来禀帖:接板升谍报,俺答正命恰台吉、五奴柱画西征之策。”吴兑喜不自禁地说。
高拱也不谦善,一脸得意,道:“凡事据实定策,方可有济!乃为相臣者谋国之要!”
“河道总督撤职,换谁来做?”高拱问,不等世人回应,就接着说,“访得江西巡抚潘季驯是国中数一数二的治河名家。我意用他总督河道。但不能像平常那样,让谁做总督,就换成谁那套体例。”他起家踱了两步,“大司空,本年的漕船,待水势下去,设法运京;但今后如何办?这等事,坐而论道不可,你和潘季驯要到一线去,亲身实地踏勘。若能拿出分歧的计划更好,若不能达成共鸣,各拿一个计划出来,廷议一次,集思广益,以利决策。”言毕,不容世人再说话,即挥挥手道,“大司空,就照这个意义办吧!”待朱衡辞出,高拱对阁臣道,“国度有两大困难,圣怀为之忧者,一则北虏,一则漕运。费钱最多,物力性命丧失最重!却如同人陷泥沼,越是卖力,陷的越深。此二患不除,国力不复振,隆庆之治无从谈起!”
“漕运总督该杀!”赵贞吉怒不成遏,大声道。
“诸位阁老,时下更揪心的是,”朱衡面色凄楚道,“运河自睢宁白浪浅至宿迁小河口,长一百八十里,已被淤塞,漕船被阻,寸步难行!”
“如果杀了两总督,漕运自此能够顺畅,那就杀!”高拱没有好气地说,“可惜杀了也不济事,困难还摆在那。”
瓢泼大雨不住地下着,运河两岸一片汪洋,运河里,近乎黄色的河水卷着枯枝烂木奔腾着。近万只漕运船队连绵数十里,在黑压压的漕卒的牵引下,艰巨行驶着。
李春芳叹了口气,道:“漕运不畅,漕船漂损,年年如此。嘉靖年间,黄河已是频频决口,忽东忽西,靡有定向。进入隆庆朝,黄河水患更加严峻,河道浪荡越加频繁。黄淮河水涨,漕河入闸之水自北往南而流,年年渐增,岁岁为患,只是本年丧失比前两年委实大了些。”他表示朱衡落座,命侍从看茶,又问,“那么大司空,工部拿个对策出来吧?”
“几个月没有好好睡一觉了。”高拱声音俄然变得沙哑,“此时感受怠倦极矣,只想睡一觉。”
天气更加暗淡下来,远处灯火模糊可见,邳州已遥遥在望。俄然,跟着“呼嗒”一声闷响,黄河在小河口决堤,浊浪滔天,一泻而下,领头的几十艘漕船,几百名漕卒,刹时被卷进巨浪,不见了踪迹。前面的船队,被滚滚而来的大水裹挟着,向南缓慢漂流,漕船的撞击声、漕卒的惊叫声,都淹没在大水如闷雷般的吼怒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