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女人嘲笑一声蹲下身，用染满红蔻丹的手指捏住小古的下巴，轻声道：“你看你现在这模样，跟傻子一样，就差没流下两道口水了——沦落为贱籍，你们这些人就甘心为奴，一辈子躺在泥里了？”
初兰正看得入迷，却听一阵脚步声朝这边快步走来，随即只听砰的一声，木门被卤莽推开了！
小古低低的说。
初兰有些摸不着脑筋——她固然一向做着粗使丫环，没见到几位老爷太太，却也看出这“芳女人”的打扮和称呼都很含混，主不主，奴不奴的非常难堪，内心倒是明白了一二分，但猜不准她的来意，一时也不好开口。
房门半开，门后那阴暗逼仄的角落里，一团黑影伸直着，只要一双晶莹闪亮的眸子透着门缝向外看。
初兰尖叫一声，终究完整复苏，她快手快脚的穿好衣物鞋袜，跑畴昔一把拽了小古，又把油灯的芯拈亮了，这才松了口气。
“我要砍柴。”
芳女人本为扬眉吐气而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见小古仍然是木呆楞楞，不觉满腔兴趣都被浇灭，冷哼一声踢了一脚斧头回身要走，却发觉鞋底被斧面嵌入，一时拔脚不得。
她……她是在跟谁说话啊！
芳女人檀口微开，咬牙吐出这贱籍二字，心中仿佛有无穷怨毒，又有无尽憋屈后一逞威风的称心，“哼，你就一辈子做人奴婢吧，我但是要离开这贱籍二字了！”
小古小声说道。
全部大厨房烧火用水都是靠柴炭房供应，柴要枯燥不呛人，劈得不大不小一水整齐；黑粗炭不能断斤少两，要及时送到各间；乃至连灶上用水也要看管安妥，不准闲杂人等靠近。
初兰恍惚的咕哝了一句，卷着被子滚了半圈，还是不肯展开眼睛。
初兰迷含混糊的嘟囔着，随即才想起——小古那半间是从侧里隔断的，哪有甚么窗户？
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她一身桃红色文锦袄裙，梳着月环髻，簪着紫金五蝠钗，耳上米珠大的红宝石晃得人目炫，身后跟着一个小丫环，神采有些错愕焦心，好似要拦着她出去似的。
小古还是一副木呆样，好似听不懂芳女人的话。
“小古！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芳女人，老太太有请。”
芳女人抚弄着腕上的玉镯，珍惜以外更见娇羞，“我已经是大老爷的人了，他亲口承诺我，要为我脱籍改进，还要抬我做姨娘。”
“明天荤食间要炖鸡烧炙间要烤鹅掌点心房要做芙蓉莲子糕米面房还要蒸碧梗粥，需求柴火五十斤。”
一口气毫不断顿的说出这连续串话，小古的神采还是呆楞楞的，中间的小丫环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却被芳女人恶狠狠的眼神吓住了。
“你说甚么？”
“院子内里……”
“甚么？”
柴炭房偏于一角，连一点油水好处也不见，整天苦哈哈干活，倒是动辄得咎，极轻易吃挂落挨罚，以是在粗使奴婢中也是冷门差使。
本来是有此倚仗才敢如此自傲。
没人答复，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响个不断，半晌才停下，随即只听吱呀一声，隔断的木门翻开了，顿时一股难以描述的怪味直冲出来，呛得她掩住了鼻子，咳了两声。
此时左邻右舍也连续起家开门，刘妈妈特有的大嗓门已经响起，初兰也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一旁的两人都吓了一跳——良贱之别有如天壤，如何能如此等闲就办到？
快逃？
初兰惊魂不决，轻戳着她额头说道。
明永乐十四年冬
抬眼看去，公然是小古一人持着柄大斧子，一斧一斧的劈着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