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又退回了没有完整裁撤的车城圆阵。身中八支大箭的赵括被抬到废墟行辕前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粗大的长箭几近箭箭穿透了他薄弱精瘦的身躯,兵士们不敢将他放上军榻,只要屏住气味将他抬在手里,一圈大将围着赵括,内里红压压层层兵士,大家浑身颤抖全无声气。
“诸位将军有战心,国之大幸也!”赵括大是奋发,待帐中停歇下来又道,“为大战之胜,本大将军本日公布两道军令:其一,原幕府司马、军吏,各加爵一级,悉数充当各部伤亡都尉;新幕府之司马军吏,由本大将军之随带吏员充当。”
大将聚齐,赵括站在帅案前只凛然一句:“三日连番大战!搏命突围!诸位觉得如何?”大将们没有涓滴踌躇同声一喊:“跟随大将军!死战突围!”赵括当即做了摆设,究竟上,突围也只要这一条路可走——北出死战,打通王陵堡垒与石长城堡垒,再东夺滏口陉出太行山。摆设结束,将领们仓促回营连夜备战去了。
方略既定,剩下的只是打击机会与打击方位了。几次思忖,赵括将开战日期定在了八月初。此时白日晴空万里,夜来月黑风高,日夜皆对攻方无益。但是,这第一拳打向那边才气打得最为清脆健壮?赵括却颇费考虑。
次日,邯郸又传开了一则动静:蔺相如与廉很有刎颈之交,诽谤马服子,图谋朋党私利。传闻沸沸扬扬,几日以内朝野皆知。平原君感觉这则传闻实在蹊跷,进宫提示赵王当机立断,不然上党雄师不稳,邯郸民气也不稳。虽未明说,平原君倒是明显但愿赵王将廉颇蔺相如之传闻看作秦国用间,撤销起用赵括之念,安抚廉颇而停歇流言。谁知孝成王已经在传闻流播之时,召见赵括做了一次长夜密谈,现在已是另一番思谋。平原君一催,孝成王当即决然下书:拜马服子赵括为大将军,统帅上党雄师决斗秦国!
“大将军……”少年军仆大哭拜倒,“你是全军司命,小弧子纵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夺大将军之军食啊!”
“那好,我俩人各一半。不然我也不吃。”赵括拿过案边切肉短剑,将干肉芋根统统两半,“来!吃也!”
“请白叟家出去。”赵括安静地叮咛一声,站了起来步下帅台,对着走出去的干瘪的白发白叟一拱手,“白叟家,请入坐。来人,军食一案。”半晌间一案军食抬了出去,白叟说声多谢,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马奶子干肉黄米饭团一股脑儿扫了出来。末端,白叟抹着嘴角一声长叹,秦人虎狼,饿煞老韩人也!赵括问起粮仓之事,白叟摆起案上碗筷盘盏做比方,细细地将六座粮仓的山势水流地形说了一遍。赵括才情挥洒,当场用柴炭在木板上画了下来,看得白叟啧啧称奇。送走白叟,赵括一番转悠揣摩,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禀报武安君:王陵堡垒垂危!”中军老司马一希冀楼下缓慢摆动的一面红旗,锐声急喊,满脸青筋都暴了起来。
平原君揣摩再三,不知如何定夺了。
赵括一声大喝:“急号!全军调集!”
廉颇神采乌青,当即升帐聚将,峻厉清查流言来源。谁知四十多员大将一片沉默,没有一小我出声。廉颇大怒,乌黑的须发突然戟张,拍案一声大吼:“司过将军,当即考核。不管兵将,传谣皆杀!”正在这满帐肃杀之时,突闻行辕外马蹄如雨,中军司马飞步而来,低声在廉颇耳边说了几句。老廉颇神采突然一变,对司过将军叮咛一句:“你只考核,老夫半晌即回。”回身大步出了行辕。
孝成王第一次听到,也只是笑了笑罢了。可短短旬日,前后有二十多位大臣向他禀报巷闾贩子的这个动静,越说越有本,越说越有证,孝成王也不由怦然心动了。这日平原君进宫商讨上党粮草事件,孝成王笑着问了一句:“人言秦军害怕马服子,王叔可曾传闻?”平原君稍事沉吟道:“老臣早已传闻,唯恐流言有诈,故未敢报王。”“王叔所虑原是不差。”孝成王思忖道,“事出有因,可否派出密使标兵查勘一番?”平原君道:“王有此意,老臣自当摆设查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