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是撅着的,眼神是倔强的,内心却委曲得不得了,这一世她真的想当一个好女儿,想和阿耶撒撒娇,想滚在阿耶怀里闹闹脾气……
裴英娘一起躲躲藏藏,穿过花圃和羊舍马圈,悄悄溜到后门的一堵矮墙底下。
半夏揪着裴英娘的袖子不肯放,“十七娘,你是裴家女郎,外头贩子肮脏,哪是你能去的处所?再说,坊门就要关了!”
传闻废后王皇后和萧淑妃死前曾日夜谩骂武皇后,两人身后,太极宫夜夜闹鬼。
传闻,裴英娘的生母褚氏当今住在义宁坊中。
这一世成为裴家十七娘,本觉得能够弥补这点缺憾,没想到却摊上一个峻厉冷酷的阿耶,长到现在八岁,她从没得过裴拾遗的好神采。
那是幡子,佛经上说能够避磨难,得福德。每年大年月朔,长安家家户户都会立起幡子,为家中年幼的女郎、小郎君消灾祈福,祈求长命百岁。
裴府的女仆人张氏急到手足无措:“十七娘呢?还没找着?”
裴十郎身娇肉贵,当场哭得惊六合、泣鬼神,躺在地上干嚎。
裴家的幡子却不是为十七娘裴英娘竖的。
才刚走过甬道,劈面走过来一个头梳螺髻、穿戴面子的婢女。
裴英娘时不时伸手去抹,一张粉嫩的小面庞,被雪花弄得湿乎乎、黏答答的。
裴英娘眺望着幡子上繁复的斑纹,非常恋慕。
她到底是多活一辈子的人,固然上一世只活了戋戋十几年,但加上这辈子,如何说也能算个成年人了,当然要比小孩子沉着些。现在她怀里揣着几块金饼子,大抵有七八两重,一两金差未几能换五千文铜钱,就算寻不到褚氏,她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最早映入视线的,是一双长而媚的眼睛,眼波淡扫,不怒自威。
褚氏和裴拾遗从小青梅竹马、耳鬓厮磨,本是一对恩爱眷侣。多年后果为家属之间的纷争,褚氏提出和离,裴拾遗碍于面子,不肯承诺。
她不慌不忙穿上木屐,凉凉地扫半夏一眼,“你是真想看到我被阿耶打死吗?”
当着她的面,砸她的饭碗,是可忍,孰不成忍!
然后,唐朝的时候,连哥哥也不能随便叫,因为哥哥也是称呼父亲的……
裴拾遗对褚氏又爱又恨,这份庞大的豪情投诸到女儿裴英娘身上时,却只剩下讨厌和冷酷。
裴英娘晓得,不管本身如何灵巧听话、孝敬知礼,阿耶都不会喜好她。
裴英娘听到远远传来一阵短促的脚步声,眉头一皱,白费她一番心机,竟然还是被人发明了!
一别两宽,各生欢乐。
她冷得直颤抖抖,目光越太高高的围墙和宅邸以外更高的坊墙,了望着远处义宁坊的方向。
以是她要趁着裴拾遗还没回家、城中坊门还没封闭的时候,逃到义宁坊去,找她的生母褚氏。
“奴未曾细看,听管家说王子贤伴随在天后摆布。”
裴拾遗游移了一下,道:“陛下也来了么?”
唐朝没有蜜斯这个称呼,之前“公子”是美称,普通人不会用
“十七娘,娘子唤你呢!”
再过几日就是新年,婢女们在试竹竿的长度合分歧适,郎君裴拾遗上朝前特地叮咛,要为十郎和十二娘竖幡子,她们不敢怠慢。
婢女神采惶然:“娘子,贤人亲至!”
一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片汤,撒了芫荽和细葱,汤底是乳红色的羊肉汤,面片是小巧敬爱的鸭子形状,她还没吃上一口呢,就被裴十郎给摔了。
上元元年,政通人和,百姓阜安。
后院有道小角门,是专为送各房马桶、馊桶开凿的,剔粪工每天挨家挨户上门收走便溺,府上的婢女、僮仆嫌弃气味不好闻,很少从这个门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