畴前,在她眼里,他是个温厚矮壮的父亲。颠末此事,小十七还会和之前一样看他吗?
站在飞楼上了望太液池,水光潋滟, 垂柳依依,清澈洁白的池水中倒映着岸边的婆娑花影。宫人划着划子, 清理池中的枯荷衰枝,船桨划破光滑如镜的水面,荡开阵阵波纹。
“阿父。”
乐舞散去,他把执失云渐和担负此次出征大总管的程锦堂叫到高台上说话。
李弘气色衰弱,眼角微微发青,穿一身宝蓝地瑞锦纹细绫袍衫,儒雅漂亮,脚步略微有些盘跚,和程锦堂、执失云渐把臂而行,一起走下高台。
另一边的程锦堂也饮了李令月奉上的美酒。
她想过李治能够会缠绵病榻,能够会愁闷感慨,唯独没有猜到,他竟然会选在明天为出征的执失云渐送行。
李令月扭过脸,眉眼微弯,眉宇间的难过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促狭的笑意,“是不是惊骇了?”她摇摇裴英娘的胳膊,“怕甚么!有我呢!”
赵观音气急,李治对李显那算喜好吗?只是把他当作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对待罢了,她的丈夫,如何能窝窝囊囊,当一个闲散亲王?
一百二十八位乐工披甲持戟, 按着《秦王破阵乐舞图》, 摆出左圆右方、两翼伸展的战阵之形,来回交叉, 相互刺击, 行动整齐齐截, 气壮江山。
李治怔了一下,眉头悄悄蹙起,沉默半晌,眉宇间的阴霾淡去几分,“如何,传闻你比来在学这支曲子?”
武皇后是独一的例外,也只要这一个例外能让他柔嫩寡断了。
李令月广袖飘飘,淡施脂粉,走到裴英娘面前,拉起她的手,“英娘,待会儿我们一起去阿父那边。”
殿前和廊下观舞的文武大臣们胸怀荡漾,纷繁离席, 站在廊檐下,跟着乐人们一起朗声诵出唱词。
还是个小娘子的打扮,但衣裳层层叠叠,绣满纹样,一针一线,不知破钞了多少心血,光是金银丝线就摞了好几层,极其华贵昌大。
香风细细,环佩玎珰,宫人们簇拥着盛装的李令月逶迤而来。
含凉殿还是畴前的含凉殿, 廊芜环抱, 亭台整齐,气势恢宏, 巍峨古朴。
李令月和裴英娘走近几步。
不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蠢蠢欲动,企图操纵太子和武皇后的冲突,搅乱安静的朝堂。
李治的和顺和宠溺,让裴英娘忘了对方也是个杀伐定夺的天子,他对武皇后和武皇后所生的后代有多心疼,对其他庶出后代就有多无情。
她神情安静,气度雍容,像是一夜间长大了很多,垂垂有了年长几岁的慎重沉着。
李治微微叹口气。
等乐舞声停歇时,裴英娘从阁子里走出来。穿对襟直领上襦,白罗衫子,系一条大红石榴裙,头绾双螺髻,簪珠花凤钗,胸前挂一副七宝璎珞,腰佩锦绶,脚上踏小头云形花绫履,肩挽一条红地花鸟纹夹缬披帛。
李旦垂下眼眸,问她:“惊骇吗?”
廊下觥筹交叉,欢声笑语,朝臣们重新退席,畅怀痛饮,谈笑风生。
程锦堂不动声色地搀着李弘,行动谨慎,执失云渐则目不斜视,尽管走他的。
裴英娘屏气凝神,紧紧抓住李令月的手,一步一步走下飞楼。
李治特地调集群臣欢迎程锦堂和执失云渐,武皇后没有列席,六王李贤、七王李显都在场,李旦也在飞楼上张望。廊下是朝中的文武官员,领着二品虚衔的老臣,官居三品、把握实权的宰相,两省常参官,只能插手大朝会的七品芝麻官,本国使臣,宗室天孙,皇亲国戚,世家名流,一个不落,能来的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