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和半夏翻开箱笼,地上铺设波斯绒毯,墙壁挂一幅绘《月照终南山》的帛绢,窗前悬起防蝇虫的纱帘,架子上摆上累累的书卷,箜篌抬入琴室,笔墨纸砚堆满书案,空空荡荡的内殿很快塞满噜苏安宁的炊火气。
几人几骑策马劈面行来, 马鸣啾啾, 灰尘飞扬,户奴牵着弓背窄长的细犬, 跟在行列以后。
回身便走。
世人陆连续续达到温泉宫。宫婢们四散开来,洒扫天井,归置施礼。离宫长年有专人看管打扫,洁净整齐,但因好久没有住人,瞧着有些冷僻。
“不必我送甚么了,她顾不上我。”李旦侧身下鞍,走到裴英娘的三花马前,伸脱手,目光沉寂。
裴英娘安抚座下的三花马,谨慎翼翼靠近李旦, 一把翻开帷帽垂纱, 暴露一张秀眉杏眼的清秀面孔:“恭贺阿兄满载而归。”
裴英娘迷含混糊点点头,又摇点头,脸颊浮上两坨浅浅的红晕,双眼迷离,实在困乏极了,硬撑着和李令月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家常。
冯德嬉皮笑容,“可不是,大王说楠竹院太清冷了,让仆送些鲜花给公主妆点天井。”
她内心甜美,接过野花,刚要张口嬉笑两句,薛绍已经掉回身,一溜烟跑远了。
李旦脸上的笑意更浓,摸摸她的头,指尖不谨慎碰到薄如蝉翼的垂纱,垂带像水普通倾泻而下,“送给你就是你的,拿去炖汤也使得。”
李令月笑着拉她起来,“不该让你吃那么多茶食的,别泡晕乎了。”
裴英娘慵懒地靠着隐囊打打盹,感觉本身现在就像一枚香喷喷的透花糕。
传闻星斗汤是完整露天的,夜里在星斗汤泡汤,能够看到满天繁星倒映在泉水中,既壮观又瑰丽。
秋葵扛着石凳,在庭前走了几个来回,脸不红,气不喘,看模样还能再举几块。
“赵姐姐!”穿黄色襦裙的小娘子左看看,右看看,被李令月大怒的模样吓得直颤抖,“公主,赵姐姐真的不是用心的,宜春殿的回廊四通八达,我头一次来,不熟谙路,转来转去,不知如何就转到这里来了,赵姐姐是为了找我才出去的……”
“那阿兄送阿姊甚么?”裴英娘拢起碍事的垂纱,绕在发鬓上,叮咛忍冬收下兔子,目光几次扫向步队最后的几匹空鞍马,每一匹马都载着丰厚的猎物,马背上血淋淋的,有山羊、狐狸、大雁,另有几只她认不出来的植物,毛色黑亮,体形壮硕。
昭善躬身退下。
裴英娘想起李令月爱吃莲子,立足看了一会儿,没看到多少莲蓬,忍冬摘了一捧靠近回廊的荷花,给她拿在手里赏玩。
花红柳绿,亭台倒影,仿佛还在风景旖旎的春末夏初时节。
连茶都没喝一口,李令月派宫婢过来催促裴英娘,“公主在莲花汤等着您呢。”
东阁的天井光秃秃一池太湖石,只要水缸里养了重瓣淡紫色的玉楼人醉和单瓣粉红的泣露芙蓉,几近没有栽植花草,特别是那些需求经心庇护的奇花异草。
裴英娘探头去看,草篓子里卧着一窝毛茸茸的小兔子,外相和婉,玉雪敬爱。
她揪揪裴英娘的面庞,越揪越感觉好玩,“小十七,楠竹院太远了,跟姐姐一起住吧!”
裴英娘本身脱手,仓促梳了个家常小髻,穿一件茶青地小团花对襟窄袖上襦,上面系一条隐花裙,外罩宝相斑纹蜀锦半臂,肩挽缠枝牡丹花夹缬披帛,赶往莲花汤。
小十七磨刀霍霍,阿姊,别拦着我!
李令月蓦地回过神,刚才传话的宫婢,仿佛是燕容?
星斗汤是李治公用的汤池,后妃女眷的混堂有海棠汤、梅花汤、莲花汤。莲花汤和飞霞阁离得近,飞霞阁前有大片莲池,山下的莲花已经开败了,山中的莲花还亭亭玉立。李令月指名要在莲花汤泡汤,昭善已经提早赶去筹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