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送走了蔡世远,永嗔单独走回毓庆宫,一头走一头想着他留下来的话。
永嗔见太子哥哥忙着闲事,便灵巧不再打搅,裹上又厚又暖的白狐裘,却也舍不得走,只在这书房里左瞧右看,一时摸到书架上,见书格左上角摆了个琉璃盒子,不由猎奇,琉璃杯盏常见,用琉璃做四四方方的盒子还真是少见。
永嗔笑嘻嘻指着那幅兰花图,念叨:“广殿轻香发,高台远吹吟。这句倒像是写太子哥哥你的。”
太子永湛见状微微一笑,抚摩着他额前垂发,起家道:“等你对出来了,我再陪你游戏,好不好?这会儿天晚了,且歇息吧。”见永嗔乖乖卧于床上,便带了苏淡墨往东间书房而去。
永嗔见莲溪引着本身出了二进院落,往一进院落的听差房里走,不由笑骂道:“你这是要往哪走?”却见蔡徒弟咳嗽一声,从门侧耳房里出来。
凡是蔡徒弟主动找他,必是有事规劝。
时近半夜,闲杂宫人都歇下了,只一个苏淡墨低头立在门槛内,眼观鼻、鼻观心。
莫非他要看太子哥哥独木难支,被那些名为兄弟,实为虎狼之辈撕个粉碎不成?
西间里永嗔却并未睡着,他白日里躺着养伤已是睡饱了,这会儿悄悄把那槛窗支起一道缝来,裹着被子向外头一望,只见雪与月光交相争辉,一庭松木里模糊可见仙鹤雕像的影子。
他竟是冥思苦想了大半个时候,对上太子永湛方才出的那句“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
毓庆宫乃是四进院落,过院北祥旭门为第二进院落,正殿惇本殿。第三进院落的正殿才是毓庆宫,按事理太子永湛早晨该宿在此处,只是他勤于政务,一年里三百六十五天,他倒有三百六十天就歇在惇本殿的。
永嗔拿在手里把玩,本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薛涛笺,因笑道:“本来太子哥哥你还喜好这类东西……”
他在毓庆宫也住了月余了,竟一次也没见太子哥哥今后院走。
永嗔这里披衣而起,见东间灯还亮着,料太子哥哥还未睡下,因小跑畴昔,笑道:“石皮破乃坚,古木枯不死。可叫我想着了!”
永嗔便将成炠一事临时压在心底,倒果然在毓庆宫中放心养起伤来。
见永嗔将那杯酒喝得涓滴不剩,太子永湛倒没说甚么,只陪了他一杯,便往书房去了。
白水喝多了,也是非常可骇的一项奖惩。
到了内里蔡世远不提敏感之事,只道:“是啊,下个月老臣的儿子儿媳,另有一个小孙子,就都从山东返来了——到时候含饴弄孙,也是一大乐事。”一贯严厉呆板的脸上,暴露点慈爱的笑意来,看得民气里发酸,又感觉暖和。
蔡世远脸上倒是一丝笑纹都没有,他不紧不慢说下去,“大皇子、四皇子不凉不热,各存体系。”三皇子是个口吃,他便不提。
永嗔望着低头批奏折的太子哥哥,内心自有一番筹算。
如果歇在后院未曾起床,就大功胜利了!永嗔内心险恶笑。
他只捏了那小盖钟在手里,斜眼看一旁垂了眼睛作灵巧状的幼弟。
既为了太子哥哥,也不孤负他来此一遭。
蔡世远点头道别,永嗔亲身送出来。
所谓猜枚,就是把瓜子、莲子或吵嘴棋子等握在手内心,让旁人猜单双、数量或色彩,猜中者为胜,不中者罚饮——是一种极其简朴的欢愉。
蔡世远一一答了,想起第三代的孙子孙女,橘皮似的老脸上尽是藏不住的温情。
小寺人怯生生道:“主子不晓得,只瞥见太子殿下书房里点了一夜的灯。”
永嗔本就疏于诗词,一时候那里对的出来,只歪头细思,呆呆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