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嗔见太子哥哥忙着闲事，便灵巧不再打搅，裹上又厚又暖的白狐裘，却也舍不得走，只在这书房里左瞧右看，一时摸到书架上，见书格左上角摆了个琉璃盒子，不由猎奇，琉璃杯盏常见，用琉璃做四四方方的盒子还真是少见。
他竟是冥思苦想了大半个时候，对上太子永湛方才出的那句“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
太子永湛见状，只似笑非笑瞧着，盘算主张要给这没法无天的幼弟一个经验。
祥宇一返来，永嗔就忙问道：“东西可都筹办齐了？”见他点头，便双掌相击，叫了一声。
师生二人沿着宫墙间长长的甬道，缓缓走着。
永嗔便踮脚把那琉璃盒子捧了下来，开了看时，内里倒是一叠染色的信笺。
祥宇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两个小盖钟。
蔡世远一一答了，想起第三代的孙子孙女，橘皮似的老脸上尽是藏不住的温情。
这会子太子永湛倒是要幼弟早些歇息，因笑道：“你非要玩也使得。只彻夜我们玩个新花腔，测字联诗你可会的？”便口占一句，念叨：“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
永嗔一怔，忙道：“蔡徒弟，您如何等鄙大家房里了？”又责问莲溪等，“你们如何敢这么怠慢？叫蔡徒弟在这个处所等我？”
所谓猜枚，就是把瓜子、莲子或吵嘴棋子等握在手内心，让旁人猜单双、数量或色彩，猜中者为胜，不中者罚饮——是一种极其简朴的欢愉。
永嗔笑嘻嘻指着那幅兰花图，念叨：“广殿轻香发，高台远吹吟。这句倒像是写太子哥哥你的。”
这时候誊写的纸，普通的都泛着黄色，也有上用乌黑的。
待走到惇本殿正厅，往左一望，瞥见太子手书的牌匾“知不敷斋”，猛地里定下心来。
太子永湛见幼弟连输几次，已灌了一海碗水在肚中，忙笑着止住，“本日且猜到这里罢了。”
太子永湛起家，踱着方步疏松筋骨，笑道：“你又来浑说。”
昔日太子永湛陪他测字，玩的是极浅白的笔墨游戏，只把一个字拆开使作一句话，比方黄庭坚的“你共人女边着子，争知我门里挑心”，测字归并恰为“好”、“闷”二字。
永嗔伤处未愈，天然不能喝酒，便以白水代酒。
不知是景隆帝惊觉此中水深，要快刀斩乱麻；还是不欲朝堂纷争，只派人暗中查访。
永嗔抽了口寒气，笑叹道：“太子哥哥，我倒不晓得你的画也如许好。”
时近半夜，闲杂宫人都歇下了，只一个苏淡墨低头立在门槛内，眼观鼻、鼻观心。
永嗔拿在手里把玩，本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薛涛笺，因笑道：“本来太子哥哥你还喜好这类东西……”
却听蔡世远又咳嗽了一声，开口慢慢道：“十七爷，您现在也入了预政小半载了，老臣看您犹自懵懂。现在朝廷高低都晓得，您是‘太&子&党’的。”
次日永嗔醒来，就听莲溪报说蔡世远徒弟来了。
永嗔大喜，忙唤祥宇端酒上来。
凡是蔡徒弟主动找他，必是有事规劝。
一时送走了蔡世远，永嗔单独走回毓庆宫，一头走一头想着他留下来的话。
永嗔点头道：“您为朝廷卖力这么多年，也该有点本身的闲暇了。”又问那孙子几岁了，属甚么生肖的，记起他府中另有个孙女，也一并问了。
永嗔敛容，大略猜到蔡徒弟所为何来了。
永嗔先还思考着他的话，听到这里，忙问道：“徒弟，您要致休了？”
太子永湛正在陕西调粮的奏折上批复，闻言且不作声，运笔如飞，直写完了才吁了一口气，一面合上奏折，一面道：“偶一为之，游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