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了这位主顾,夏颜便把柜台上清算一番,提早放了曹娘子回家去:“过两日就是年三十儿,剩下几天都许了你假,按例算你人为,年底了也给你包个红包,这俩月辛苦你了,只年后你就不必来了。”
眼看初十快到了,夏颜推拒了统统来往情面,把客岁底定制的那款衣裳裁了出来,何漾偶然间撞见了这块料子,拿在手里打量半晌才道:“这上头的绣花倒像是蒙文。”
那婆子见了夏颜的小行动,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识相的就放动手里的东西,同我们走一遭,大年下的,我们也不想闹得太丢脸。”
话中机锋一来一回,两下里都有了默契,白老板也不再拐弯抹角:“克日我那铺子里新进了一批货,夏老板有空就赏光逛逛?多的不敢说,一二成的利总能让些。”
夏颜当时没重视,听了芝姐儿的话倒是惊奇,这还是梅廉从江南带返来的一盒子湖珠,她做了十多个腰饰,送了很多给梅廉做情面,想来是他的朋友也未可知,当下也未多想,只清算了料子,关门落锁。明儿一天还要盘点,再接下来就是热热烈闹过年了。
白老板喝了一口茶,连沫子也一并咽下,随便打趣道:“夏老板,比来朱紫事忙,都不来帮衬小店咯。”
夏颜呷了一口茶,抿唇而笑,也不接这话,反倒左顾而言其他:“听闻白老板的公子中了相公?恭喜恭喜。”
“不为旁的,本就是长工,日子到了罢了,”夏颜只说这么一句,曹娘子脸顿时青了,咬了牙回身就要走,又被叫住了,“等会儿,铺子里的钥匙可在身上?”
现在供货的织造厂代价虽公道但路程远,且货品单一,偶然寻不到想要的花腔,还得去外头绸缎庄上买。可白老板的布庄却不一样,织云坊在凌州城是首屈一指的大店了,别说邻近几州的进货渠道,就连江南的织造厂都递了样品册子给他,夏颜每归去选布,只需摸看一回就能下单,如果能跟他悠长合作,也是一件划算的买卖。
白老板见一计不成,便转了话头,苦下脸来哭穷:“唉,如此买卖难做,这个年实在难过,长此以往,我一家长幼都要嗑西北风了。”
“忸捏忸捏,不及何孝廉出息高远。”甫一被岔开话题,白老板内心有些不乐,这就是不想合作的意义了?
白老板送来的礼,夏颜只收了一半,另一半按俗又还了归去,至此两人也算有了口头商定。
夏颜见来着不善,谨慎地握起手边的熨斗,低低徊答了一声“是”。
“我瞧着也像是字儿,现在有钱人家不都时髦在衣衫上绣经文么,没准鞑子也好这个,是个男人给自家老娘定制的,也是个怪人。”手上的针钝了,夏颜顺手往脚边的石头上磨了两下,才又订好一颗盘扣。
一家子正吃得鼓起时,槛外来了一人,穿戴貂毛大衣,戴着麂皮手套,提着几样面子节礼,满脸堆笑对着仨人拱了拱手:“唷,这味道几里外就闻见了,夏老板倒是会吃。”
本年过年可比往年热烈很多,何漾中了举,连隔着两条街的也来送礼,光是一家家行礼就费了七八天工夫,小骡车上堆满了东西,一日跑上十几家,一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
夏颜见达到了目标,也不再扭捏作态,当下以茶代酒敬了一杯:“白老板公然利落,今后我那小店还请您多多关照。现在家里慌乱着,等过完年再拜访贵府,把这合作的事项定下。”
“羊肉上火,可不兴吃多了,吃完这个再吃旁的,鸡肉也串好了,蘸着酱料吃最嫩。”夏颜看这爷俩狼吞虎咽似的吃相,本身倒没吃多少,都留给他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