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莽夏季酷寒枯燥,草木作物皆枯,本就期盼着能有一场雪雨的北莽百姓,望着俄然从天而降的绵绵细雨,先是一愣,继而欢畅地蹦跳喝彩起来,乃至于一些虔诚的佛教信徒跪伏在地,双手合实,感激佛祖菩萨的恩赐。
继而,慕容龙城右手向天,中指食指微合,纤细如玉的手指不带一丝尘凡炊火气儿,仿如果墨客握笔,绣娘握针普通萧洒自如,轻松地穿透浩浩劲气狂澜,捏住了从上而下的明仁剑。
双手还是背负在后的慕容龙城,立于水流波澜起伏的湖面上,悄悄赞道。
但是,不待慕容龙城反应,大先生右手再伸,一柄鲜血锈迹斑斑,裂缝满布,陈腐破坏,好似被人放弃历经风雪光阴腐蚀的乌黑铁剑呈现在他手中。
画终是画,不是景;人终是人,不是死物。
大先生眉头一皱,神情凝重,一退百丈。
铁剑挥落,哭泣抽泣之声大盛,间或异化有欣喜、高傲、风景、痛苦、黯然、苦楚、痛恨的情感。
六合翻覆,我自岿然!
高歌轻吟,景在吾心即为画,心中了然景即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到头来,终究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而他身边微澜的湖水,冷风,烟尘,闲云,垂垂变得喧闹而不成言喻,仿似在动,却又未动,如梦似幻,让人看不逼真。
“斩……”
大先生轻道一声,右手挥下,如是时空呆滞破裂,寂静的湖水、清风、闲云,在这一刻又重新变得灵动美好起来。
“吾观景时物为景,景入吾心心如画。”
慕容龙城轻斥一声,巨大的水刀煌煌斩落,虚空向两旁倒卷,如溪流普通,中间暴露一片浮泛虚无,仿似六合也要被一分为二,一刀两断。
大先生点头点头,击节轻叹:“没想到将军也是风雅之人。”
挥出的衣袖,直接拍在巨大的刀脊之上。
“先前一刀见礼,迎大先生远道而来;现在还请先生,再接某一刀!”
剑知名,却有情。
说罢,慕容龙城的右手搭在腰畔不缀明玉金饰、古朴实雅的弯刀上,拇指按在刀柄上,而后一寸寸掀起拔出,看似极缓极慢,但却有层层幻影叠动,真假难辨。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大先生一指出画。
“在你眼中我为画,在我眼中,我即我。”
城外,大先生双部下垂,悄悄说道,右手的衣袖跟着微起的冷风,如胡蝶飞舞般纷繁飘落,暴暴露其无一丝伤痕的手臂。
“来而不往非礼也,将军送李某两礼,李某也当以礼相还,还望将军莫要推让!”
清脆的声声响起,慕容龙城双指扭动间,那柄质地浅显的书发展剑从中折为两截,接着,浩然狂澜劲气也一瞬消弥无踪。
唯有慕容龙城脚下的湖水,向下齐齐坠落了一尺不足。
大先生轻赞一声,眸光亮如铜镜,袖袍鼓荡烈烈,轻挥间,暴风吼怒,一袖遮苍穹,一袖揽日月,六合间的风、雪、阳光、氛围、白云,齐齐消逝不见,呈现了一瞬的旷然清寂,仿似统统的统统,都被大先生一袖揽尽。
“以刀入画,好山好水好人家!”
剑知名,却有声,一声颤鸣,呜哭泣咽,如泣如诉,仿如有生命普通。
“先生好眼力!”
山川澄明,闲云悠悠,大先生一指破六合山川如画后,右手微伸,一柄悬白丝剑穗,隽永清秀,锷刻“明仁”的长剑落动手中。
明仁,明己之身,警省本身;仁德贤达,教养世人;这是一柄负笈游学士子的佩剑。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慕容龙城一刀入画。
面对大先生浩然仁德一剑,慕容龙城神情稳定,还是一派萧洒自如的模样。浩然堂皇的劲气下,慕容龙城仿若不在此方天下普通,虚幻而不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