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正这平生,不信鬼神,不求百姓,只求行的端,走的正,问心无愧,路在前,自是鬼神不惧矣。”大先生果断道,而后向前一步踏出,步步刚正。
只一言,就是万鬼丛生,天国众生相,尘凡众生相。
“人有人道,鬼有鬼途,既然你是鬼,就不该惹这尘凡是非。”大先生摇点头,安静而严厉地说着。
“大先生莫不是在谈笑?”
不过,鬼海周边的一些游牧部落却更情愿称它为谪仙滩,谪仙之名,天然是因为这里曾经谪落过神仙。相传当年有神仙从鬼海上空御剑横度,恰逢暴风千里如刀,黄沙万丈如山,刀刀阻了神仙路,山山摧了神仙志,被谪落凡尘。这就是谪仙滩的来源。
大先生摆摆手,不疾不徐道:“主不便,客即不该强求。可儿生于世,坐着三尺地,伸直了胳膊和腿,也不过就是七八尺地,七八尺以外,就是通衢;人间路,世人走,哪有甚么主客之分?”
鬼海中,有了数息的沉默,很久方有降落的声声响起:“大先生是君子,君子不欺人于途,鬼海有主,大先生厥后是客,主不肯客即不当入,大先心机应知礼而退!”
孤烟直,夕照圆,北雁南飞何时归?谪落尘凡凡人泪,一世相思言难尽。
几是傍晚后,有人语:“山是山,水是水,人是人来,鬼是鬼!”
“我为鬼,幽居鬼海百三十载,愿不问世事;但我生于尘凡,尘凡骚动,曾受人一恩,当有一报,今我有一问,何为人,何为鬼?”
大先生慨叹一声,人生一世,毕竟脱不了六合樊笼,大到家国天下,小到恩仇情仇,都是樊笼窠臼,樊笼当中,俱是不幸人!当年的鬼门,多么的威名赫赫,风景无穷,到头来还不是被东海武帝城中的那小我,一拳一拳生生灭了门。鬼门一门,真正变成了孤魂野鬼,有仇有恨,也属普通。
先不说这谪落的究竟是人还是仙,单就这谪仙之名,听起来漂渺高雅,仙意盎然,而鬼海听起来则就多了几分阴沉可骇的气味,不如何讨人喜好。以是,只要野史地理志中会称呼这片戈壁为鬼海,而活着的人,都情愿称其为谪仙滩。
“有些话能够不好听,但理就是这个理,还望兄台勿怪。”
就像大先生本身,求一个正,行的端,走的正,一步一刚正,是人矣!
就像鬼海中的人,虽自言为鬼,但希冀报仇,晓得报恩,毕竟是人而非鬼!
“好一个鬼祟小人,好一个可杀便杀之,桀桀……”怪笑声声,跟着烈烈风沙的袭蚀,变得破裂不堪,更显诡异:“可惜,我可不是人,而是鬼,一个只能糊口在天国中的孤魂野鬼,桀桀…桀桀…”
“说的好,我不是都城里的王爷世子,也不是富甲天下有钱人,只是一个落魄江湖的孤魂野鬼,权贵有权贵的活法,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活法。说到底,江湖有江湖的端方,路长路短,路宽路窄,不过就是拳头大小的题目。大先生觉得呢?”
“天国摄魂,阎罗往生!”天国恶鬼簇拥,残虐吼怒,即为鬼门,鬼门关前,大先生负手一声轻叹:“鹰愁涧,鬼门关,鹰愁剔人骨,鬼门勾人魂。当年鹰愁涧鬼门有宠儿,融《天国摄魂经》和《阎罗往生经》于一体,摄魂与度人,一死平生,生生走出了江湖百年可贵一见的大气象,不过可惜了啊!”
或许鬼海里的人,说的是别的一层意义,江湖恩仇情仇之间,何为人,何为鬼?但在大先生看来:“何为人?有所求罢了;何为鬼?无所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