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明眼神都没动,直直盯着戏台上,却佝了身子,亦轻声回:“哪儿能啊,总要听完一出戏才气走,这是端方。估摸着看累了在配房歇着呢。”
话到最后,含了些哽咽,莲玉骇怪于行昭的慎重和果断,干脆心一横扶着行昭往里走。
将穿过圆门,地上极滑,主仆二人扶着圆柱渐渐走,俄然闻声有一带着较着压抑,却仍旧锋利的女声:“阿琰,那病痨鬼拖了我十年,我念了你十年,你却连一个承诺也不肯给我?”
家夫人、奶奶们才顺次坐下了,未出嫁的女人们围着自家长辈坐,丫环们上茶来。
行昭本也乐意看戏,戏中人生,唱念做打,倒比实际来得更真。
三夫人一听,面色顿时有些不好,乃至感觉耳边都有些讽刺的轻笑声。
一行人穿过西配房和花圃子,青砖朱漆,苍柏尽染,又有碧湖微漾,绿波逐流。一炷香的工夫,便到了听音堂。听音堂是夫人奶奶们来听戏安设的配房,几台黑漆楠木卷边八仙桌,每台上供着几支梅花,壁角放着的铜盆里烧着红螺炭,出廊雕栏上垂了厚厚的夹棉竹帘,以作避寒。丫头卷上帘子,便有暖香扑鼻,一派繁华天成。
“欢欢乐爱好过年,这出戏哭哭啼啼的,有些寄意太不好了。要不换出武戏来?敲敲打打的,锣鼓喧天,我这老太婆就喜好热烈些。”贺太夫人啜了口清茶,放下了天青碧甜釉瓷茶盅,笑盈盈地和应邑打着筹议。
如同二夫人那样的戏痴看得都呆了,眼神跟着戏台上的角儿动。
只是本日行昭内心揣着大事儿,时候重视着应邑的一举一动,便觉耳边韵意绵长的京腔显得有些吵嚷。
“好好好!不准往水边儿去,不准往假山上去,不准离了莲玉。”太夫人拗不太小孙女,挨个条叮咛着,行昭笑着一一应下。
内堂里带了小娘子来的夫人们,不由面面相觑,又不敢直言,只好将眼神落在了贺太夫人身上。在有未出阁娘子的场合,商定俗成,这些折子都是不乐意点的,就怕带坏了涉世未深的女儿家。
再往西走,就是外院了…
行昭心头一动,敛起裙袂,便欲向前,却被莲玉拉住:“女人,现在可不是调皮的时候,湿了鞋袜事小,磕着碰到可如何办?”
三夫人接过戏单边递给了应邑长公主,边笑着解释:“就劳烦您点第一折戏罢。娘亲身点的鸿云社来唱戏,说是鸿运社新捧了个名角,叫甚么柳甚么来着...”
太夫人转头看看孙女,招手唤过身后的素青,正要叮咛素青带行昭出去。行昭直扯着太夫人的衣角,更加低了声儿,笑缠道:“素青姐姐看得正起兴呢,阿妩又不是没来过三叔家,带着莲玉就好了,难不成另有妖怪把阿妩抓去吃了?”
行昭风俗性地在往东侧一瞥,应邑已经不在位子上了!不由大惊,忙推身边的行明,抬高声音问:“应邑长公主这就走了?”
公然,应邑昂首轻咳一声,内堂里刹时静了下来,将戏单放在了桌上,说:“柳文怜唱工善于细致,情真意切,点一折《红豆传》吧。”
将撩开帘子,踏出内堂,便觉那沸反盈天的热烈与本身无关了,雪下了这么多天,今儿个竟出人料想地停了,行昭望着天涯边,层峦耸翠间模糊可见的澄彻黄光,微微垂了眸,带着莲玉快步向前行。
行昭心头大惑,难不成应邑果然往外院去找贺琰了?也过分大胆了,如果至心想来凑面,会往那里去?内院通外院有门子,出入需求人开锁放行,外院必定不成能。内院女眷们在听音堂听戏,大半的主子也在宅子的东北边服侍。女眷往外院去没有事理,那如果老爷们多喝了,要进内院来安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