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行昭头一次见到如许严厉的太夫人。
气势凛然，又安闲不迫地咄咄逼人，话中藏话。
话里有话，字连着字儿。硬生生的疼让行昭一向晕在眼眶里的泪意浩大全无，太夫人昔日的慈悲脸孔和顺心肠现在到那里去了？拿她的名誉来威胁方皇后，拿话来教唆她与方皇后的干系，拿昔日的恩德来唤回本日的顺服。
她是被突如其来的赐婚慌了神，更低估了方皇后和行昭！
抿唇竖眉坐在上首的方皇后倒是伸展了眉头，悄悄望着贺太夫人，也没有言语。
行昭从方皇后怀里挣开，面上扯出一丝苦笑，轻声说：“祖母，您记取，姨母不是母亲，阿妩更不是母亲。贺家运营多年，寒暄有多广，阿妩晓得。您情愿四周张扬是阿妩本身处心积虑放的火，您且去，阿妩不怕。”
垂手立在角落的宫娥们屏气凝神，眼观鼻鼻观心，皇后不是个等闲发怒的人，现在的肝火却浮在字面上，清楚可闻。
小娘子清清嗓子，隔了半晌才启言，说得不急不缓，行昭清泠泠的语声响在空荡荡的大殿里，竟然还会有如有若无的反响。
“祖母贤明，就是阿妩放的火！”
“临安侯太夫人觉得是阿妩本身放的那把火？”
太夫人的手紧紧握在鸡翅木搭手上，紧紧咬着唇半晌没说话。
儿子是她毕生的心血，老侯爷不喜他，她便压着贺琰一天比一天苦地读书背辞，她就算手上染血也要为儿子保住阿谁位置，保住他的庄严。儿子爱好应邑，她却不喜，内心头也感觉对方氏甚为惭愧，可又有甚么体例？
太夫人背影一顿，加快了脚程往外走。
行昭向上抬头，伸展喉头，没有言语。
一句话说得不长，却振聋发聩。
“蒋明英！送贺太夫人出宫！”方皇后扬声唤道，门“咯吱”一声开了，劈面而来的亮光将大殿里漂泊的微尘打击得一扫而空。
行昭扬大调子，哀哀吼道，“父亲才是阿谁置贺家百年畅旺而不顾，罔顾人伦道义，悖离祖宗经验的人！方家还没亡呢，父亲便如许急不成耐了？逼死母亲连我的面也不晓得避一避，您一贯是阿妩最为信赖和敬佩之人，您却只晓得一味偏袒父亲，就算父亲犯下此等诛妻灭子的罪过，您也只会跟在背面帮手清算残局，您的端方与道义在那里？没有端方就会乱，兵弱于外，政乱于内，此亡国之本也，多少公卿世家就是折在这上头的！阿妩只等着看临安侯府金晃晃的匾额败在您与父亲的手上！”
“今儿个老身过来，也是想将这件事情说道清楚...”贺太夫人清清嗓子温声出言，转首望了望行昭，仿佛涓滴没有被这沉默的氛围影响，语气里如常，乃至带了些责怪和放纵地朝着行昭持续说道：“怀善苑起火，都城里头传得沸沸扬扬，皇后娘娘珍惜外甥女，自是无可厚非。老妇也能想到皇后娘娘在如何想贺家——毕竟阿福的死、景哥儿的拜别在前，阿妩院子起火在后...”
事已至此，犯下错处的是她的儿子，她会指责他，可又不由自主地帮他善后，为他清算局面，为他做尽恶人。
“话已至此...”太夫人边说边敛了笑。面庞寂然，语音明朗：“那皇后娘娘就要问问阿妩了。是放失了手，还是用心想一把火烧了临安侯府，老妇不得而知，但愿在皇后娘娘跟前养了这么些日子，能将这小娘子的本性脾气给纠过来。到时候老妇带着阿妩在老姐妹间走动的时候，也能将头昂起来，胸挺起来，叫她们眼热我们贺野生出来的好女人。”
太夫人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方皇后轻声一笑，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