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司的女官轻手重脚地给行昭上完妆,神采一愣。
六皇子叩门叩了三遍,发大红封发了足足三回,凤仪殿上高低下的主子们全都捧着银馃子笑得欢,叩到第四回,凤仪殿的大门总算是翻开了,行昭盖着红盖头,方皇后牵着新娘子的大红喜带绸子从瑰意阁一步接一步走得很慎重,行昭手上紧紧握住玉圭,像走在云端里,脚下虚虚的,可一脚踏出去又清楚是落在了实处。
得先绕皇城一圈儿,再绕都城一圈儿,最后才到八宝胡同拜堂施礼。
这一次方皇后本来是想请邢氏来帮手,可方祈老子娘都去得早,不太合适端方。
方皇后将喜带的另一端慎重地交给六皇子,再看了看盖着大红盖头的行昭,眼眶瞬时就红了,张了张嘴想将预备好的吉利话儿说出来,可嗓子眼里堵得慌,红着眼圈奉告老六,“好好待她。”,四个字落得很轻,六皇子一愣以后,昂了昂头一样慎重地点了点头
新娘子沐浴焚香一出来,内厢里满满铛铛的满是人,方皇后、德妃、淑妃另有几位内命妇打扮的夫人,贺二夫人、闵夫人、黎夫人另有平西侯夫人邢氏,另有几位行昭没太重视过的夫人奶奶。女儿家出嫁娘家人都要守闺阁,如许才算热烈。
嫁女儿得矜持住,就算没人来刁难新郎倌儿,也得矜持住——这是方皇后的目标。
定京婚俗多是邀后代双全,高堂尚在的夫人来为新娘子绞面,而上辈子行昭绞面礼是请黄妈妈帮的忙,脸上疼得短长眼睛便跟着湿漉漉起来,一个妾室哪儿来这么大的端方,这么畅旺的热烈。
贺二夫人没儿子,欣荣没儿子,选来选去,把眼神放在了一个出人料想以外的人选身上。
到现在,她幸运完竣地,满心揣着小娘子情怀地去嫁人。
行昭双手置于膝上,悄悄抬头闭眼,闵寄柔母亲闵夫人的手脚很轻,麻线也拿得稳极了,一点一点地绞,丝拉拉地过来,痒痒的有点儿疼,但是不像上辈子那样,能让人疼得立马哭出来。
描唇画黛擦粉,这是平常的扮装端方,出阁嫁人如许大的事儿很多加一项——绞面。
喜轿颠儿一起,行昭蒙着盖头,手在位子下头摸来摸去,公然不出所料,如愿摸到了一块儿方糖、一个小苹果。
从痛苦死去,再到怀着但愿活过来,再到眼睁睁地看着母亲饮鸩而去,再到现在...
闵夫人行动不快不慢,从额头到下颌,一向屏着一口气儿地从额头到下颌绞完后,这才松了口长气儿。
比及戴上凤冠,铺上盖头后,行昭一身红衣安温馨静地坐在铜镜之前,手随便地放在膝上,坐得很矗立。
眼睁睁地看着半大小子将自个儿辛辛苦苦养大的女人带着走...
行昭一手执玉圭,一手扶在窗沿上,一颗心跟着肩舆闲逛。
嗬!还摸到了一个盖着盖儿的小汤盅!
将翻开床帐,光影之下,一眼便瞥见了几欲委地的大红嫁衣展开在高高的衣架上,针线精密,红得极正,像跳动的火焰又像熟透了的八月的石榴,瞧上去就喜庆极了,嫁衣是王妃常例的号衣,真红大袖衣,红罗裙,红罗褙子,衣用织金另有鸾凤纹霞帔,没有过量繁复的刺绣,只要大红,红得像在雪地里跳动的火。
德妃最早反应过来:“...王妃从宫里头出嫁是给端王殿上面面!这下倒好!面子是有了,可没人敢刁难新郎倌儿了!”
邢氏站在黎夫人身后,没开腔说话,只笑吟吟地看着行昭,行昭可贵地红着脸低了低头。
挺得笔挺的脊背、端庄的鹅蛋脸、直挺的鼻梁、小巧的微微抿起的嘴巴,单论五官,这位温阳县主与她的姨母方皇后长得并不像,可远远地看,恍惚地看,却总让人有种恍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