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皇宫里只要主子们是男人，其他的男人都不算男人，没了命根子便只能算作宦官。
常先生喜好留堂，这时候都还要啰嗦两句。
雪气迷蒙，白茫茫的天儿与地压在一起，好洁净。
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管声音。
阿九也不晓得，她向来没有踏出过那扇门，手里沉甸甸的，悄悄摇了点头，埋首拖着比她还高的木桶在雪地里艰巨地抬脚前行。
小顾氏一走，行昭能感遭到欢宜浑身都松了松。
行昭悄悄叹出口气儿，回了神，没再往窗棂外瞧了。
她们这儿僻静萧瑟得连只苍蝇也不来，来的都是死了的或是要死的人，就连嬷嬷也没瞧见过朱紫，不对，三日前的夜里，阿谁被人架着过来的，能算是朱紫吧？
他到底犯了甚么天大的错事儿？死了便一了百了，还得把他给烧了，乡间说人身后被烧成了灰。来世就要入牲口道，下辈子都要当牛做马的。
临死前的人大多都有回光返照。
他要与她说甚么？
公公？
“先生！”
阿九应了声“唉”，利落地把木桶放了放，再在兜子上擦了擦手，小跑步畴昔。
六皇子将伞递给欢宜，又撑了另一把：“平西侯夫人入宫来了，皇后娘娘揣摩着放学的时候差不离了，慎恰好随母妃给皇后娘娘问安，便让慎过来接大姐与温阳县主。”
那人声音悄悄的，阿九身形微颤，眼里猛地一酸，却听那人声音渐小，便将头靠近去听，方迷含混糊地闻声了几句细碎的声音。
欢宜将书放在案上，也不收了，拉着行昭便快步出外，笑眯眯地接过六皇子的伞：“是母妃来寻我了吗？”
一起风雪，莲玉撑伞砥砺前行，行昭握着暖炉走在伞下，走到半道了，欢宜才想起来书册还放在案上没拿，也不让宫人去拿，只让他们别等着她，“...既是平西侯夫人来，母妃也在那处，你们就快些走，只一条，中午的胭脂鸭脯给我留点儿。”
到底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段小衣眸子一瞪，腿一伸，告别人间。
行昭抬了抬眼，想了想，弯膝福了福身：“既是雪大风急，端王殿命令媛之躯，若被风吹凉了，阿妩难辞其咎。”一说话罢，莲玉便知机展了伞，行昭凑身出来，笑着扭身号召：“还是快走些吧，欢宜姐姐不是说饿了吗？”
他是要死了吧？
六皇子立在廊间默上一默，隔了很久，咧嘴一笑，手握了握伞柄，终是跟了上去。
是嬷嬷的声音。
崇文馆里，行昭入迷地望着窗棂以外，眨了眨眼，便又有一片飞雪落到了沿上，没多久便化成了一小滩水汽。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芳华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光芒暗淡。满屋子都是甜腻的血腥气儿，阿九在门口愣了愣，回了神便小跑出来。帮那人顺了顺背，小声道：“公公先躺下吧，你要拿甚么？阿九帮你拿...”
一到夏季儿，糊窗棂的桃花纸便被撤了下来，换上了能挡风遮冷的几大整块儿琉璃，说是琉璃，实在也只是新烧制的玻璃，宫里头甚么都要用最好的，若实在用不到最好的，那明面儿上的称呼也必须是最好的。
“...如笙！你叫段如笙！”
绵长的读书被打断，欢宜拿着戒尺举了举，常先生放了书表示她说下去，小娘子抿唇笑一笑，素手纤纤指了指窗棂外：“...估摸着是母妃与皇后娘娘有事儿吧？让人来接我们了呢...”
所幸传讲课业的三个小娘子都是脾气暖和的主儿，都规端方矩地将手放在案上听他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