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的小宫人因着前头的事儿被方皇后打发的打发了,开恩留下来的现在都在配房里头养着被打的屁股,尽善尽美的蒋姑姑比来像一根悬在弦上的箭恨不得逢人便射出去,把那些没出息没眼力见的,触了霉头的小宫人们一个一个都射得鼻青脸肿。
说来讲去就是不准出凤仪殿的大门嘛。
时价傍晚,有一青帏小车马蹄“踢踏”地从远间的山路而来,寺门“嘎吱”一下翻开来,又重重地关得死死的了。
轻叹口气,再转过眸来时,已是神采淡定,双手蓦地一推,门随之“嘎嘎”作响,方皇后轻抬下颌,能透过直直垂下的白绢素纱昏黄间看到侧卧床间,一袭青衣,神采婉容的应邑,该如何描述现在的应邑呢?
日出东升,日落归西,凤仪殿里头悄悄地备好了出行的依仗,悄悄的,天然就是统统从简了。行昭这头在描红,那头还是能闻声蒋明英抬高声音地呵叱:“...八月的早晨是有多凉?值得把坎肩都带上?皇后娘娘是去祈福诵经的,又不是去过冬过夜的!”斥责完这处,声音又飘到那处去了,“香炉你也想带?你如何不把那几盒檀香也一并带上呢?甚么?你说你把已经檀香装进了箱笼里头?”哭笑不得的女声停了一停,随即毕竟忍不下去了,稍稍松开了些嗓门近乎发飙:“快去给我拿出来!谁见畴昔祈福诵经的梵刹里没有檀香的啊!”
讽刺吧?
“应邑长公主前些日子来,倒是敲了几下钟,可惜身下血流不止,也不好让长公主进佛殿里去点炷香。”话锋一转,笑着侧开身,请方皇后先行:“皇后娘娘是想先去上炷香,还是先去瞧瞧应邑长公主?”
本不该属于本身的皇位,因为元后之子的枉死,这才落到了他头上。
方皇后低低垂眸,似笑非笑,该当是有的吧?心狠手辣谁不会啊,可惜一旦超出了底线,自有天来收。
方皇后去大觉寺,事情总算要有个了断了,进收支出的人来人往,就算最靠近的提及话儿来也要晓得猜与想。
他们会过得一起顺利,繁华余生。
“三娘,本宫来瞧你了。”方皇后朝后勾手,蒋明英提着黑漆描金食盒亦步亦趋地跟上,一道说着话儿,一道往里走,脚步踏在陈腐的木板上,腐朽作响的声音伴着方皇后的后言渐起:“既然治病的药都喂给了花草,幸亏皇上还赏了碗汤药来――不管如何也得喝了。”
“方礼,你现在何必耀武扬威。你mm死了,你不算赢,我也不算输。”
方皇后脑海里蓦地闪现出行昭说过的这句话,微不成见地悄悄甩了甩头,眉梢一抬:“闲话莫提,皇上的圣命,太后的默许,贺琰对梁平恭痛下杀手,斩断你的统统退路,这些都逼你不得不死。三娘,你觉得你现在另有活路吗?”
方皇后素手交叠被请于楼阁之上,临行回望,视线里却撞入了一尊面庞慈悲的菩萨石像,手持净瓶,眉间含笑。
其婉说的是实在话儿,可现在瞧起来,更像是一朵艳光四射的牡丹一夜干枯。
方皇后扶着蒋明英的胳膊下了马车,大觉寺的主持师太已经轻捻佛珠候在了门廊里,轻唱了一句“阿弥陀佛”,便佝腰低声问好:“贫尼上回见皇后娘娘时,您还是东宫太子妃。一晃经年,您现在母范天下,丹阳朝凤的气势,愈盛。”
临到暮色四合之时,城东骊山上的大觉寺寺门紧闭,净水墙,灰瓦砾,铺就于地的素石子儿,松柏参天耸翠,上出冲霄,飞檐既有青碧佛禅,又有朱砂素净。晨钟暮鼓,堪堪响起的闷声闷气的鼓点,倒将山林中不知是鹿,是兔的很有灵性的牲口惊得压碎了地上的苔藓与沉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