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帝皱眉,还未开口,韩烨低低的诘责声传来,带了斩钉截铁的意味,“他贪墨军饷,构陷忠臣,搏斗妇孺。父皇,他不该杀吗?”
你是我父亲啊,我尊你敬你,你如何能对我做到这类境地!
嘉宁帝躬身蹲下,藏青的披风拂在地上,与韩烨的目光平行,盯着他很久后重新开口:“韩烨,你要晓得,他日你的兄弟做了天子。你这个曾经的太子,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朕再问你一遍,储君之位,你当真不要了?”
“儿臣不敢留别性命。”
“儿臣不孝。”
地牢里只剩韩烨朗朗之声,嘉宁帝神采冰冷,半晌才道:“你是如何晓得的?是帝梓元奉告你的,这就是你将朕的丞相斩于重阳门前的启事!”
铁牢另一端绝顶,听到重阳门前的动静后仓猝跑到宗人府的安宁顿住脚步,隐在了暗处。
嘉宁帝不成置信地望着他,眼底尽是绝望。一阵低低的咳嗽声俄然响起,他猛地起家,掩住嘴,脸上现出一抹不普通的潮红之色。
“哦?听这话你是不想做太子了?”嘉宁帝肝火满溢,“朕养了几十年,就养了你这么个东西出来!”
“就算该杀,大理寺可斩,兵部可责,何需你一国太子亲手持剑割其喉!”嘉宁帝拂袖,怒道。
“但是因为安宁的证词,皇祖母成了帝家案的独一罪人。当年安宁只要八岁,她如何能潜进防备森严的慈安殿,厥后儿臣让人去查她身边的老寺人良喜。发明良喜是父皇您的亲信,他自安宁从泰山返来后就受您之令跟在安宁身边,没人晓得他真正尽忠的是父皇。父皇,皇祖母是替您担了罪恶,对不对?”
“父皇,姜瑜不该杀吗?”
韩烨目光灼灼,毫无前兆地开口:“我怕一旦留了,就让秦家的本相和那八万死在青南山的将士一样全被父皇给埋尽了。”
“那安宁呢?”韩烨抬首,“她自八岁起就背着这个奥妙,惭愧懊悔十年。到最后还害死本身远亲的祖母,更让八万将士不得昭雪,本相被永埋地底。父皇,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日她晓得了本相会如何?”
森冷的铁笼,冰峭的石板,一二点月光透出去,宗人府的牢房陈腐而灰败。韩烨含着天下间最贵的金汤勺出身,自小到大用的无一不是御供之品,百人供着,千人敬着,向来没进过这类低人一等的处所。
“好,好一个仁德公理的太子,朕如你所愿。你不肯做大靖的太子,就给朕在这座铁牢里做一辈子阶下囚!”
赵福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望着太子。
如许胡涂好笑地活一辈子,如何能唤“安宁”?父皇,您十八年前替我取下的这个名字,于我而言便是最好笑之事!
韩烨不语,沉默地跪在地上。
“儿臣不孝”
“儿臣身为太子,诛杀一国宰辅,重罪于身,无话可说,不求父皇宽恕,愿受惩罚。”韩烨叩首于地,比嘉宁帝更果断。
嘉宁帝是真动了怒,这一脚又凶又狠,踹在韩烨胸口上。韩烨吐出口血,神采惨白,跪于地,低头,背还是挺得笔挺。
牢房里死普通的温馨,嘉宁帝扫了跪于地的儿子一眼,声音幽幽,有些冷,“韩烨,你在说甚么胡涂话,秦家的案子和帝家有甚么可比的。”
“就算是朕,又如何?”寂静的牢房内,嘉宁帝看着韩烨,轻声道:“朕是天子,做的统统都是为了韩家天下,为了你,你莫非不晓得吗?”
他神采冰冷,说完拂袖回身出了樊笼。赵福叹了口气,罕见的没有跟上嘉宁帝的法度,反而蹲在韩烨身边,叹了一句:“殿下,您这是何必,陛下这些年就算错得再多,对您总没有半分不好,陛下他做了这么多,也是想给你留个斑斓江山。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