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容吃了暗亏,心有不忿,悄悄回转头,凤眼化作那片锋折刃,剜肉刮骨似的锋利,哪料顾昭和清素玉颜,又向着她遥遥含笑,是最挑不出错的端方模样。
礼数挑不出错,岳皇顾昱也歇了气势:“起罢,你宫里闹哄哄的,也没得个分寸。”
“外祖母。”顾昭和扶了萧怜容凭栏而坐,此番风大,便又遣了冬青去拿披风。
顾昱眼里略过庞大,似轻雾烟飞,浮沉了几下,便都消逝开了去。
顾昭和却点头复点头:“在昭和面前说得,在外祖父跟前却说不得。”
“镇国公树大招风,是犯了陛下忌讳。”萧怜容还算平静,可顾昭和却听得惊心:“您也瞧出来了。”
“荒唐!”端磊瞋目圆睁:“我端家一门子的忠烈,剖开胆是赤胆,剐出心是忠心,由得他们胡涂混说!”
萧怜容五十不足,美人迟暮的年事,可胜在保养得宜,瞧着顶顶四十,少年时,是疆场点兵的女巾帼,现在见老了,仍旧嫌那脂粉严妆,莲青色快意云纹长衫,配着羊脂缠枝玉簪便是,虽失了端华高贵,可瞧着也素雅风雅。
顾昱再不好拒她,只得应了,顾昭和方破涕为笑,又与顾昱叙了几次,这才恭送顾昱端容离了。
“胡话!”他虽斥却笑了,也乐得做父慈子孝的平和。
顾昭和瞧着端容巧笑,那笑是揉碎在唇角边的凤仙,是藏着毒的娇媚艳色,当下暗嗤不睬,可顾昱却顿时来了气:
待端磊冬青一并远了,萧怜容拍了拍顾昭和的手:“我身子骨是结实的,不拦你婢女费些脚程,是有些私话要说道。”
“老早便晓得了。”萧怜容闭了闭眼,苦衷重重的模样:“端家先祖伴岳高祖一道打下这江山,原就比其些个勋贵世家分量更甚,道句大逆不道的,岳帝是一代不如一代,可端家世代簪缨,家底丰实,又有兵权在侧,怎能不成岳帝亲信大患。”
顾昱不知内幕,只赞道:“原是你一片孝心。”
顾昭和不答,先行行了大礼:“儿臣恭迎父皇,母后。”
顾昭和小意殷切,让顾昱眉锁渐松:“能想通,便对了。”
端容神采不好,可顾昭和懒理她,只趁机道:“父皇,儿臣想往外祖府上小住。”
端容却拧了眉,看向顾昭和的目光沉沉:“是了,昭和是最懂事明理的,却不知外头那丫头是犯了何事,惊得昭和也动了怒。”
“避甚么避,我端磊行得正坐得端,便是到陛下跟前去说,也是不怕的。”又长叹道:“幸亏陛下圣明,定不会听信宵小之言。”
顾昱有些不豫:“送嫁之日渐近,你还是在宫里好生备着,如有想见之人,召进宫里便是。”
顾昭和搀过白发须眉,却仍精力矍铄的白叟,直道:“外祖父,您可将外头的镇门石换换。”
“不换!”镇国公端磊眼一瞪:“一个二个都教我从大流,既是镇门石,老虎可输了狮子威风?”
顾昭和还是恭敬和顺:“春娆言行无状,指责母后不喜儿臣,借端和亲一事,要将儿臣遣的远远的,我是大岳公主,若去陈国,担得便是大岳的脸面,容不得身边人调拨肇事,不尊礼法孝道。”
他愈说愈气:“这些个乡野村夫别的不会,长舌妇似的聒噪,今百姓安居,能离了端家军马革裹尸,浴血疆场?”
……
话罢先替顾昱端容奉了茶水,这才又道:“女儿前些光阴哀怮,只是难别故里,又考虑今后不能承欢膝下,这才郁郁,可女儿心头晓得,贵为公主之尊,理应为家国分忧,为父皇解忧。”
顾昭和舌苔发苦,心也作那蚂蚁抓挠似的,又慌又痛,她正备着再劝,却见着外祖母萧怜容向她递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