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临行前以黄金相赠,又温言话别,乃至还悄悄抚了抚那熟睡婴儿的脸颊,一股彻骨的寒意顿时从心底满盈至满身。

长时候保持四肢着地的姿式很累,唠嗑只会无谓地耗损体力,子柔也不再吭声,两人相安无事地埋头匍匐,也不知过了多久,董晓悦胳膊酸痛,手心和膝盖火辣辣地疼,估计搓掉了不止一层皮。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子柔停了下来:“到了。”

董晓悦听出他话里的摸索之意,心跳当即提速,勉夸大剂了一下气味,尽量平静沉稳地“嗯”了一声。

子柔想了想,竟然点点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她怕暴露马脚,只得装出不觉得意的模样:“公子既然想取她性命,又为甚么送她黄金?”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这回她按例把不安和惊骇强压了下去,但却不由自主地放慢速率,和前面的公子子柔保持了一点间隔。

这是拿我当小白鼠探路?董晓悦小人之心肠想。

折返回屋里,子柔也撂下了碗筷,起家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子柔扑哧一声笑道:“我逗娘子顽的。杀那些下人是不得已,他们名为奴婢,实在是我兄长派来监督我的,如果叫他们发明隧道的事,我们便插翅难飞了。”

子柔很有买卖地轻笑两声:“娘子不消心存芥蒂,我从不无缘无端杀人。”

子柔靠在马身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忙活,悠悠道:“倒是第一回见到如此宅心仁厚的刺客。”

“你收着罢,”子柔便把金子搁在木墩子上,“我这一走,今后恐怕都不会再返来了,你们母子留着傍身。”

董晓悦走到屋后,一眼便看到拴在槐树上的两匹马,一匹棕色,一匹枣红,膘肥体壮,外相锃亮,非常神情。

他们要避人耳目,当然不能大剌剌地往官道上走,那处农舍的位置经过子柔经心遴选,屋后的巷子是采樵人行走的,穿过一片密密匝匝的老林,七拐八弯地通往城东九阳岭的山麓。

子柔听她喘气越来越短促,安抚道:“陈娘子再忍耐半晌,出口就在火线不远处。”

等眼睛适应了光芒,董晓悦往上一望,发明他们在一口旱井底下,头顶是井口切割出的八角形蓝天。

这户人家能够说是家徒四壁,连张床都没有,更别说食案了,饭菜都摆在屋子中心一块树墩子上。

董晓悦甩了甩生硬酸胀的腿脚,翻开水囊喝了一口,又往磨破红肿的手心浇了点凉水,火辣辣的感受略有减缓。

子柔悄悄抽了抽鼻子:“带点苦味。”

说完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比铜钱稍大一圈的金饼递给农妇:“如果有人问起来......”

四周还是乌黑一片。

农妇赶快道:“奴家带娘子去。”

不过她本来就是人家晋国大夫雇来当保镳的,没甚么来由推委,二话不说接过绳索往上攀爬。

董晓悦看了看挂在马脖子上的行囊:“没忘甚么啊。”

两人从槐树上解下缰绳,翻身上马,告别了农妇,沿着屋后延长向树林的小道前行。

隧道本就阴暗狭小,他这一抽仿佛把氧气都吸光了,董晓悦几近喘不过气:“是吗?我一鼻子鱼腥味,甚么也闻不出来。”

两人便一同去了屋后。

她不知如何想起那变装大佬的话,心盲眼瞎,笨伯,换张脸就认不出……

子柔仿佛骇怪于她的天真:“那是待娘子自取的薄礼,乐大夫请你护送我返晋,却未曾请你为我取人道命。再者那妇人与我便利,叫她离世前欣喜一回,也是一点仁心。”

幸亏子柔没有再揪着这话题不放。

子柔转过身来,带着点玩味看她:“陈娘子是不是忘了甚么?”说着朝着他们背后掩映在树木从中模糊可辨的小农舍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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