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中鄙夷地哼道:“算学不过是旁枝末节,怎能及得义理正路?”
王冲一向竖着耳朵偷听,范奚的慨叹,他深有同感,竟然要在天下大办羽士黉舍!?这赵佶的思路还真是广啊,北宋为甚么会亡?由小见大,建道学这事就能窥得一斑。现在还只是道学、应奉局、花石纲,今后另有艮岳万岁山、西城所,乃至海上之盟和光复燕云呢。
有些发胖的程世焕在广都开印书坊,浑身溢着一股奸商之气:“神童变作大孝子,也不亏了……”
就听程世焕道:“便是此路不通,看二郎还能记得古书里的铺地锦,尝尝算学也无妨,老是个出身。”
程世焕哈哈笑道:“还都是小儿家,哪得这般用心?二郎,说说你那铺地锦。看看有何奇异,值得林掌柜豪阔脱手。”
王冲竖着耳朵,分出一半心神放在长辈的说话上,同时也不忘咀嚼美食。他的筷子上是一片薄如蝉翼,透着酒红之色的肉片,恰是蜀菜名品酒骨糟,别名绯羊首。
“托二郎的福,竟然能吃到这么正宗的酒骨糟,啧啧,不愧是花蕊夫人之作!海棠楼固然偏僻,大厨技术却不输府城里的大酒楼……”
中气实足的嗓音穿透墙板,从北厢传到东厢,瓶儿细细品着雪霞羹,实在就是芙蓉花煮豆腐,加了胡椒和金针菜。虎儿则把住一只猪肘,啃得满嘴流油,两兄妹一副理所当然之色,他们的二哥自是不普通,这事还用说吗?
读书这事俄然在王冲心中变得沉重起来,依王彦中所说,下月就得进县学,也就几天的事。固然明白这是将来的前程,乃至还每天逼着本身练字,但事光临头,却俄然没底了。
王彦中神采沉了下来。见王冲不解,解释道:“你连他家与蔡太师的干系都忘了?宇文十六的大伯宇文粹中是蔡太师的甥婿……”
范奚是广都县教谕,一身书卷气比王彦中浓烈很多,对着王冲却只要长辈的体贴:“二郎安康就好,你们这个家,也再经不起折腾了。”
王彦中从速扯开话题:“本日之势,先生早有所料。想当年,我等三人在涪州共听先生教诲,十多年如白驹过隙。常常回想,先生凌江坐石,畅谈天理,音容犹在,真是醇醇觉醉……来!本日就求这一醉!”
再说到当时蜀士肄业者芸芸,而程颐又是编管之人,学术也被禁,他们可贵程颐耳提面命。只能暗中抄得程颐的著作,自相修习,再抓着空地跟程颐就教一二。王冲惊诧,本来不是嫡传弟子啊,那王彦中收王世义和邓衍时,为何还扮出一幅真传模样?
说到范廖,范奚郁郁满怀,程世焕安抚道:“信中虽在汴梁,却只是个微末小官,绝非佞辈,当是别有度量。”
桂娘恰是王冲的母亲,而金娘是王冲的姨母,而范奚所说的大哥,又是王冲的大舅范廖,字信中。
范奚拍着桌子道:“好!醉乡里再去见先生!”
王彦中也劝道:“黄鲁直殁于宜州,信中一向陪着,之前金娘已殁于途,该是悲伤至极。自发有愧于你,才不敢开口,你就该主动问候他才对。”
王彦中该是一向压着心境,此时发了豪性,呼道:“志奇你有何愧!?明珠蒙尘,是这世道有愧!向道之心仍在,便是先生的弟子!”
范奚也道:“子美说得是,你是自颓了。来,饮尽这一碗,为天理而祭!”
这话很不入王彦中和范奚的耳,两人却只是翻翻白眼,一副早已风俗的模样。他们三人姻亲相连,程世焕的mm嫁给了范奚,范奚的mm恰是王冲的母亲。不但如此,三人还自小同窗,干系非同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