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我们都取了,这点东西……就算了罢。”
稚嫩的哀声裹住少年,他眼中俄然绽起一丝光芒,再化作朦朦光彩,分散到全部眼瞳。
妇人年过三十,颧骨矗立,眉梢高吊,恶狠狠骂人时,脸孔间的阴桀之气浓烈有若本色。
北风早早翻过了秦岭,四时翠绿的蜀中也罩上了一层萧瑟。十月初九,酉时刚过,天幕就已浸墨,垂垂染浓。
男孩也喊道:“等二舅晓得了,必然会找你们算账!”
身着粗麻短褐,头裹软布巾的农夫自村外田坝一伙伙返家,扛着钉耙铁鎝【1】,牵着老黄牛,说谈笑笑,话题都绕着一个比字打转。比谁的地步更得牛爷的喜爱,谁的浑家厨技上得了台面,比谁家小子更聪明,谁家女儿嫁奁备得光鲜。再比到哪个光棍汉先结婚时,还嘘哄起来,惹得狗儿也吠个不断。
跟麻子回身拜别,妇人边走边数落道:“看你这孬样!就知你王麻子不是个男人!这家没我当着,你一辈子就是喝风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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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
霹雷……
少年说话嗓音明朗,咬字清楚,两小欣喜交集,二哥脑筋复苏了!?
“小杂种,快放开!”
华阳县是文曲星扎堆的处所,神童向来都没少过,大师已经见惯了。可像王二郎如许,不管是看还是听都能分毫不忘的,向来都没传闻过。神童已不敷以描述,神通还差未几。而这般夺六合造化的神通,怎能让凡人久得呢。
“都是王家的事,我们这些外人能说甚么。”
农夫们低声嘀咕着,秀才公姓王,这山坡小院恰是王秀才家。话题转到月前的地动,再牵起王秀才的儿子王二郎。
“二哥!?”
“秀才公刚出了事,王麻子就翻脸欺人了,不怕遭了雷劈?”
“也不知老天爷在报应啥……”
“秀才公这家子真是……上辈子造了甚么孽哟。”
少年昂首,暴露一张清秀面庞,额头上血迹猩红刺目,小男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女孩抹着眼泪道:“他们会得报应的!”
世道就是如许,事情落到他们身上也没两样,农夫们清算混乱心境,正筹办分开,却听一声高亢惨叫响起,男人的粗浑怒喝紧紧跟着,再是孩童的脆嫩叫声,像是无形的锥子袭来,激得人头皮发麻。
这两个名字蹦出来,农夫们神采都是一变。
中间一个脸上尽是麻子的魁伟男人呼喝着,调门虽高,倒是手足无措。见妇人叫得太凄厉,镇静来扯妇人,被妇人左手一巴掌反抽在脸上。
mm瓶儿抽泣道:“二哥,王麻子他们……”
林中小屋恰是王家的书房,两个小孩扶起少年,凄声唤着。
听到二哥唤着他们的名字,两小抱住二哥,涕泪皆下,多日的委曲哀苦,终究有了倾泻之处。
王麻子嚅嚅辩白着,他自认还是好人,这几日里,他跟浑家已快搬空了王秀才的财帛家什,还找到佃种王家地步的农夫,让他们把租子转给了自家。书房那点物事,算作王秀才的遗物,留给那三兄妹好了,事情不能作绝了嘛。
“这是二哥的命根子!没了书,二哥活不了,我们也不活了!”
院子里的喧华声更加高了,矮个子嘴里这么说着,脚下又非常迟疑。
王何氏对劲地哼了一声,甩着受伤的手,跟王麻子施施然回了院子。
位列华阳四神童之首的王二郎本是村里头号话题,此时谈起,语气却再不一样。以往的赞叹、恋慕、畏敬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遗憾和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