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海棠楼!林大郎宴客!”
张浚很天然隧道:“性善情恶,情乃人欲所生,人欲为理受气蚀……”
“大言妄言!”
“张德远,你见人就辩,不让人低头你就不欢畅,这是不是外情夺性?你还得好好自省啊。”
就在王冲等人在海棠楼欢声笑语时,县学的题卷已运到府学,府学传授、府通判、转运司判官等官员构成的评卷组严峻地运转着。
张浚一来就挑刺,没等王冲回应,宇文柏和范小石就替他轮番上阵了。
未几时,华阳县学的题卷被一份份挑出来,阅卷官的神采或乌青或涨红。
“好了,王荆私有了,伊川先生有了,苏东坡也有了,还差谁呢?”
王冲一声号召,集英社二三十号人哗啦啦整队解缆。
从铜钱课的占法辩到易解,不知怎的,话题就歪到了易学之辩上。
跟着公试邻近,县学的学习氛围越来越浓。王彦中这个客座讲师也来了劲,从之前的三日一课变作两日一课,讲礼节,讲义理之易,活泼活泼,很得门生爱好。而顾丰则讲象数之易,讲测验备要,规定考题范围,门生们不得不凝神谛听,唯恐漏过一字。
跟着公试的邻近,晏州之乱和这场争辩很快就被王冲丢在脑后,他脑筋里的缓冲区已经塞满了策论时文。
张浚指责范小石所引王安石易学的乾卦一解,说这是大不敬。这家伙还是在用洛学之易,以为九三是臣位,九五是君位。王安石易学里谈九三至九五之替,在洛学看来,就是篡逆之行。即便是贤人,也会视君位为至高位,守住臣位就是至圣之道。
“《景数拾遗》……”
这一问让宇文柏和范小石等人呆住,他们经居养院一事,心中已有此问。现在张浚再度提出,他们无言以对。
王冲正抄袭窜改得畅快淋漓时,却没重视到,不远处的宇文柏、鲜于萌、范小石、唐玮、何广划一人都下笔沉凝,面露刚毅之色。就连那字都写不顺溜的陈子文,都憋红了脸,一副倾述己见的虔诚之色。
“罢了,连你爹也在讲易,老儿我也开课讲易。归正今次公试,论题多数也会出自周易。”
知至至之,可与言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几在‘知至至之’,义在‘知终终之’,至之就是终之,而不是逾矩而代!”
这便是王安石与包含洛学在内的道学又一大分歧,王安石以为天道人道两分,道学则以为天人之道合一。张浚直接援引了程颐之论,但这一论也是道学通论。
照着铜钱课的算卦法玩弄了一番,得了个坎卦六三,坎卦为“习坎,有孚,唯心亨,行有尚”,六三是“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
所谓脾气,性就是人之赋性,情则是喜怒哀乐,被道学视为性外之物。宇文柏这一问意义是,天人一道,性即天道,那么情的本质又在那里?要如何归于天道?
考到第二场时,王冲翻开考卷,见题目是“论选贤用能庆升平,解升卦”,不由会心一笑。顾丰准是动用了府学里的干系,事前摸到了试题范围,公然与易相干。
泸南一向是蛮夷乱地,自朝初开端就狼籍不休,不过乱子都限于本地。而这一次晏州卜漏之乱,范围惊人,掠走宗姬更是震惊天下,已非平常乱事。如果晏州蛮过了泸水,蜀中就再无关防,任其践踏,百年不闻兵戈的蜀人都是大家自危。
顾丰很不对劲,他却不知,经过居养院一事,县学这些门生对待公试的态度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孔殷了。倒不是说偶然公试,而是不再视为独一所求。
当门生们连正月灯市都偶然插手,昭觉寺的热烈也没去凑,就大家手捧一本小册子嘀咕比划时,顾丰终究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