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密林沉沉森森,元帅玄戬看到,那一大片铁羽黑鸦就像一团浓烈的瘴雾,呼啦啦地从林中升起,又聚成一团,朝着不知是甚么猎物死死地压了下去。
想不想跟我学武?
顺着老苦头的比比划划朝上望去,天上东方日头渐升,云鼎城正沉沉沉寂地漂泊在万仞高空,城脚下的九色光晕悄悄忽闪,还没被渐强的日光袒护,还是那副万千年来被世世代代看惯了的模样。
南门以外,就是回归西陵国要地的通衢。文侯的驴车吱吱扭扭,半响才走出视野,武侯抖抖袍袖,回身举头上了城墙。
副将们络绎到马前听令,元帅玄戬侧目瞧瞧早在一旁肃立等待的黄袍监军,那黄袍监军恭敬屈身一礼。玄戬点头回礼,随即将早早成竹在胸的安排摆设随口分拨,众将得令次第依序带队拔营。只是在玄戬心中,那三个字挥之不去。
武侯快步上前,扶住老苦头冒死抓挠的双手,这老头儿的情感渐渐平复,不过,嘴里还在含含糊混的咕噜着,“武侯,没人听我说啊武侯。天要塌了。”
天气尚极早,除了偶尔颠末的巡查兵士,街道上底子无人颠末。老苦头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低头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又昂起脖子叫了起来。
末吾关。
超出这片高地,再向前数十里就是一大片密林,过了密林就将进入末吾关前的狭长山隘,这一起,都是兵家设伏要地。玄戬纵顿时了一领高坡,极目远眺。
心念转了几转,武侯这才柔声对少年说,“照顾好你爷爷,你认得我家小十三寇歌吧?你俩年事相仿,有难处去找他帮你,没事也能够寻他玩。”
既要战,就要用统统可用之机,这是当年武侯所讲。一样是初冬,中原此时就已经生冷,而这大衍山一脉脚下,倒是另一种冷,阴湿彻骨。玄戬当年随徒弟云游天下,天然晓得这类气候差别,出兵之前已经早早筹办好了抵抗湿寒的药物和武备。统统统统近似如许的细节都已经筹办全面。
武侯帐下兵将大多都跟从他多年,有的立室生子,武侯军到那里驻扎,家室就跟到那边。这末吾关一战期近,胜负不难猜测,倒真该想想如何安设这些老后辈和他们的家室。
武侯微微一笑,大手按着少年初顶轻揉了几下,“别怕。你就奉告寇歌是我教你去找他的。”
“天、天、天!天要塌了啊啊啊!”老苦头一字一顿,沙哑的声音更大更刺耳了。
少年偷眼看看爷爷,这时候,老苦头不晓得是已经折腾累了,还是见到武侯心中安宁,他驼着背低头呼呼喘气不再吵嚷。少年感觉内心的错愕垂垂安宁下来,便瞻仰着武侯悄悄地点了一下头。
冰水从老苦头的枯白乱发上留下来,冒着白气,老苦头呼哧呼哧喘着气愣了一会,又用力地瞪起了干瘪浑浊的老眼。他又高举起双手,肝火冲冲地一下下抓挠着半空中的雾气,就像是那边有甚么无形的鬼怪。
自从二十年前武侯领军,老苦头就是武侯军中的神官。当年老苦头就是个肮脏男人,现在更是又老又脏不堪入目。平时,就很少有人理睬这个糊里胡涂的老神经,就连他的本来名字也没人记得。只是因为这老头子跟从武侯军中年初极久,大师又素知武侯重旧情,这才睁一眼闭一眼地容着他。
戎武官府固然也想驱除这一大祸害,但怎奈黑鸦铁骨铁羽,又飞翔无踪,大群啸聚,非常难以杀除。直到数月前,国师管安定了一策,驱鸦祸入西陵。
民居的门咣当一声又关上,街上沉寂如初,还是一个路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