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酿放下施术的手,将身上的火红袍子脱下,叠得整整齐齐,端端方正地摆放在木碑前:“九女人,您的大恩大德,春酿来世结草衔环,必将报之!”
“二叔,宣弟,柳妈,小芊……春酿对不住你们……”
一上一下,四目相接,笑容泛动开去,好似扑灭的星火,炸开了心门儿。
“柳春酿怕是决意自裁了,媚儿预备着如何?是否需些助力?”
树下土疙瘩前头,春酿已将蔺环的身子翻转过来,凝集了束袖上的片片素梅。梅瓣莹莹闪光,飘飞凝集成一道光圈,瞧着标致,用着也贼标致。
二叔那样疼她,常常出远门返来,都要给她带好吃好玩的东西返来;宣弟那样敬爱,每次她被爹爹罚跪,宣弟便偷偷带了糕点塞给她;柳妈在柳家五十多年,就像奶奶一样慈爱;小芊是她打小儿的丫环,亦是玩伴,不知替她罚写了多少回字帖……
本来安宁幸运的家,就如许。被她的无知和妒忌,碾碎成粉!
春酿哭得更加惨烈,又是叩首又是捶地,全部一暴走泪人儿。俄然,她止了哭号,猛地跪直了身子。杏仁眼水润润的。却透着一股子果断:“爹,姐姐,蔡庸已死。我们现只余蔺环这一个仇家。他所犯的罪孽,万死难恕,待我搅得他灰飞烟灭,便来陪你们!”
九明丽顿时汗颜,自个儿这准徒儿啥死法不选,竟是“撞树而死”,他日记入天界史册,真真儿丢光了她的老脸。叹,叹,叹!
风千霁身板子恁的高大结实,却矫捷得如同小兽。柳树枝本就柔韧。稍稍一扯,便垂弯下来。他双腿一勾。便让柳枝缠了个健壮,身子却倒吊而下,铺展了满头黑发,一张风骚俊脸儿直贴上媚儿的软嫩小脸。
素梅片片,光圈刷刷,如无数密密麻麻的刀片,掠过他的脸、他的颈、他的躯干、他的四肢百骸,一刀一刀分裂、粉碎、撕破。不肖半晌,他的皮肉已被削光,只剩下血糊糊的肉躯干。但是这凌迟并未结束,直至肉躯扳连同骨架子一并残碎成地上的血沫子,直至他那飘悠悠的灵魂碎成了赤色的光点儿,直至片片素梅被血染成殷红……
呦呵。这女人是看破尘凡,预备着自裁了。
他背面的话再没能吐出半句。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骸骨无存!
九明丽甩了柳枝,轻巧跃下,并起两指导住春酿的额头。只见莹白亮光会聚眉心,将正欲离开身躯的灵魂生生憋了归去。
罪之三――不仁,不义!
蔺环瞧见了但愿,忙也跟着笑了,倒是比哭着还丑恶:“酿儿还是谅解我了,是不是?酿儿……”
“呸呸,酿儿……呸……”蔺环满脸血泥,惊惧至极,不住地往外吐掉嘴里的泥土,好轻易能说出话来,“酿儿别杀我!我错了,我错了,我报歉,我我我……我请罪!我罪大恶极,我我我……看在我们畴前的情分,看在……看在我和冬蕴几日伉俪的情分上,她她她……她心好,必定会谅解我的!酿儿,酿儿,你也……”
“不肖女柳春酿,向柳氏列祖列宗,认罪!”
“爹,我错了……”她不该调皮不听话,不该总背后里骂爹爹跋扈讨厌,不该用心惹爹爹活力。
雾气满盈了柳梢坟头,将那满脸泪水的女人氤氲此中。火红的身影微微颤着,好似接受了庞大的苦痛,连柳条都跟着她的颤而颤,暗澹地落下很多黄叶儿。
“她若再想自裁……”
树下的女人终究闭了杏仁儿眼,没了呼吸,没了脉搏,眼角滑下最后一滴泪。那泪滴模糊泛着殷红的光点,从脸颊滑落而下,没入层层叠叠的柳叶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