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公仰天叹曰：“野人且有报德之义，晋侯独何人哉？”乃问世人中：“有愿仕者，寡人能爵禄之。”懦夫齐声应曰：“吾侪野人，但报恩主一时之惠，不肯仕也！”穆公各赠金帛，野人不受而去。穆公感喟不已。先人有诗云：
且说桓公念管仲遗言，乃使公孙隰朋为政。未一月，隰朋病卒。桓公曰：“季父其贤人乎？何故知朋之用于吾不久也？”因而使鲍叔牙代朋之位，牙固辞。桓公曰：“今举朝无过于卿者，卿欲让之何人？”牙对曰：“臣之好善恶恶，君所知也。君必用臣，请远易牙、竖刁、开方，乃敢受命。”桓公曰：“季父固言之矣，寡人敢不从子！”本日罢斥三人，不准入朝相见。鲍叔牙乃受事。时有淮夷侵犯杞国，杞人垂危于齐。齐桓公合宋、鲁、陈、卫、郑、许、曹七国之君，亲往救杞，迁其都于缘陵。诸侯尚从齐之令，以能用鲍叔，不改管仲之政故也。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施薄报薄，施厚报厚。有施无报，何异禽兽！
晋之西鄙，垂危于惠公。惠公问于群臣曰：“秦无端发兵犯界，何故御之？”庆郑进曰：“秦兵为主上背德之故，是以来讨，何谓无端？依臣鄙意，只宜引罪请和，割五城以全信，免动兵戈。”惠公大怒曰：“以堂堂千乘之国，而割地乞降，寡人何脸孔为君哉？”喝令：“先斩庆郑，然后出兵迎敌！”虢射曰：“未出兵，先斩将，于军倒霉。姑赦令从征，将功折罪。”惠公准奏。当日大阅车马，选六百乘。命郤步扬、家仆徒、庆郑、蛾晰分将摆布，己与虢射居中军调剂，屠岸夷为前锋。离绛州望西进发。晋侯所驾之马，名曰“小驷”，乃郑国所献。其马身材小巧，毛鬣津润，步调安稳，惠公允昔甚爱之。庆郑又谏曰：“古者出征大事，必乘本国出产之马。其马生在本土，解人情意，安其经验，服习门路，故遇战随人所使，无不如志。今君临大敌，而乘异产之马，恐倒霉也。”惠公叱曰：“此吾惯乘，汝勿多言！”
却说秦兵已渡河东，三战三胜，守将皆奔窜。长驱而进，直至韩原下寨。晋惠公闻秦军至韩，乃蹙额曰：“寇已深矣，何如？”庆郑曰：“君自招之，又何问焉？”惠公曰：“郑无礼，可退！”晋兵离韩原十里下寨，使韩简往探秦兵多少。简回报曰：“秦师虽少于我，然其负气十倍于我。”惠公曰：“何故？”简对曰：“君始以秦近而奔梁，继以秦援而得国，又以秦赈而免饥，三受秦施而无一报。君臣积愤，是以来伐，全军皆有责负之心，其气锐甚，岂止十倍罢了！”惠公愠曰：“此乃庆郑之语，定伯亦为此言乎？寡人当与秦决一死敌！”遂命韩简往秦军请战曰：“寡人有甲车六百乘，足以待君。君若退师，寡人之愿；若其不退，寡人即欲避君，其奈此全军之士何！”穆公笑曰：“孺子何骄也？”乃使公孙枝代对曰：“君欲国，寡人纳之。君欲粟，寡人给之。今君欲战，寡人敢拒命乎？”韩简退曰：“秦理直，吾不知死所矣！”晋惠公使郭偃卜车右，诸人莫吉，惟庆郑为可。惠公曰：“郑党于秦，岂可任哉？”乃改用家仆徒为车右，而使郤步扬御车，逆秦师于韩原。百里奚登垒，瞥见晋师甚众，谓穆公曰：“晋侯将致死于我，君其勿战。”穆公指天曰：“晋负我已甚，若无天道则已，天而有知，吾必胜之！”乃于龙门山下，整列以待。斯须，晋兵亦布阵毕，两阵对圆，中军各鸣鼓进兵。屠岸夷恃勇，手握浑铁枪一条，何止百斤之重，先撞入对阵，逢人便刺，秦军披靡。正遇白乙丙，两下交兵，约莫五十余合，杀得性起，各跳下车来，相互扭结。屠岸夷曰：“我与你拚个死活，要人帮忙的，不为豪杰！”白乙丙曰：“正要独手擒拿你，方是豪杰！”叮咛世人：“都莫来！”两个拳捶脚踢，直扭入阵后去了。晋惠公见屠岸夷陷阵，急叫韩简、梁繇靡，引军冲其左，自引家仆徒等冲其右，约于中军取齐。穆公见晋分兵两路冲来，亦分作两路迎敌。且说惠公之车，正遇见公孙枝，惠公遂使家仆徒接战。那公孙枝有万夫不当之勇，家仆徒如何斗得过？惠公教步扬：“用心执辔，寡人亲身助战。”公孙枝横戟大喝曰：“会战者一齐上来！”只这一声喝，如轰隆震天，把个国舅虢射吓得伏于车中，不敢出气。那小驷未经战阵，亦被惊吓，不繇御人做主，向前乱跑，遂陷于泥泞当中。步扬用力鞭打，奈马小力微，拔脚不起。正在危急，刚好庆郑之车，畴前而过。惠公呼曰：“郑速救我！”庆郑曰：“虢射安在？乃呼郑耶？”惠公又呼曰：“郑速将车来载寡人！”郑曰：“君稳乘小驷，臣当报别人来救也！”遂催辕转左而去。步扬欲往觅他车，争奈秦兵围裹将来，不能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