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率其子申犀,谒见庄王曰:“臣以死就义,分也;但愿王善视此子。”庄王曰:“此寡人之事,子勿多虑。”申舟领了出使礼品,拜辞出城。子犀送至郊野,申舟叮咛曰:“汝父此行,必死于宋。汝必请于君王,为我报仇,牢记吾言!”父子挥泪而别。
庄王乃命恐惧如齐修聘。恐惧奏曰:“聘齐必经宋国,须有假道文书送验,方可过关。”庄王曰:“汝畏阻绝使臣耶?”恐惧答曰:“向者厥貉之会,诸君田于孟诸,宋君违令,臣执其仆而戮之,宋恨臣必深;此行若无假道文书,必定杀臣。”庄王曰:“文书上与汝改名曰申舟,不消恐惧旧名可矣。”恐惧犹不肯行,曰:“名可改,面不成改。”庄王怒曰:“若杀子,我当发兵幻灭其国,为子报仇!”恐惧乃不敢复辞。
楚兵将睢阳城围困,造楼车高与城等,四周攻城。华元率兵民巡守,一面遣大夫乐婴齐奔晋垂危。晋景公欲出兵救之。谋臣伯宗谏曰:“林父以六百乘而败于邲城,此天佑楚也,往救一定有功。”景公曰:“当今惟宋与晋亲,若不救,则失宋矣。”伯宗曰:“楚距宋二千里之遥,粮运不继,必不能久。今遣一使往宋,只说:‘晋已起雄师来救。’谕使死守,不过数月,楚师将去。是我无敌楚之劳,而有救宋之功也。”景公开其言,问:“谁能与我使宋国者?”大夫解扬请行。景公曰:“非子虎不堪此任也。”解扬微服行及宋郊,被楚之游兵盘诘获住,献于庄王。庄王认得是晋将解扬,问曰:“汝来何事?”解扬曰:“奉晋侯之命,来谕宋国,死守待救。”楚庄王曰:“本来是晋使臣!尔前者北林之役,汝为我将佺贾所擒,寡人不杀,放汝返国;今番又来自投坎阱,有何理说?”解扬曰:“晋楚仇敌,见杀分也,又何说乎?”庄王搜得身边文书,看毕,谓曰:“宋城破在朝夕矣,汝能反书中之言,说汝国中有事,‘孔殷不能相救,恐误你国之事,特遣我口传相报。’如此,则宋人绝望,必定出降,免得两国群众搏斗之惨。事成之日,当封你为县公,留仕楚国。”解扬低头不该。庄王曰:“不然,当斩汝矣!”解扬本欲不从,恐身故于楚军,无人达晋君之命,乃佯许曰:“诺。”庄王升解扬于楼车之上,令人从旁促之。扬遂呼宋人曰:“我晋国使臣解扬也。被楚军所获,使我诱汝出降。汝切不成!我主公亲率雄师来救,不久必至矣。”庄王闻其言,命速牵下楼车,责之曰:“尔既许寡人,而又背之,尔自无信,非寡人之过也。”叱摆布斩讫报来。解扬全无惧色,徐声答曰:“臣何尝无信也。臣若全信于楚,必定失期于晋,借使楚有臣而背其主之言,以取赂于本国,君觉得信乎?不信乎?臣请就诛,以明楚国之信,在外不在内!”庄王叹曰:“‘忠臣不惧死。’子之谓矣!”纵之使归。
宋华元因解扬之告,缮守益坚。公子侧使军士筑土堙于外,如敌楼之状,亲身居之,以阚城内,一举一动皆知。华元亦于城内筑土堙以向之。自秋玄月围起,至来岁之夏蒲月,相互相拒九个月头,睢阳城中,粮草俱尽,人多饿死。华元但以忠义激劝其下,百姓感泣,乃至易子为食,拾骸骨为爨,全无变志。庄王没何如了。军吏禀道:“营中只要七日之粮矣!”庄王曰:“吾不料宋国难下如此!”乃亲身登车,阅视宋城,见守陴军士,甚是严整,叹了一口气,即召公子侧议班师。
话说楚庄王大集群臣,计议却晋之事。公子侧进曰:“楚所善无如齐,而事晋之坚,无过于宋。若我发兵伐宋,晋方救宋不暇,敢与我争郑乎?”庄王曰:“子策虽善,然未有隙也。自先君败宋于泓,伤其君股,宋能忍之,及厥貉之会,宋君亲受退役。厥后昭公见弑,子鲍嗣立,今十八年矣,伐之当奉何名?”公子婴齐对曰:“是不难。齐君多次来聘,尚未一答。今宜遣使报聘于齐,竟自过宋,令勿假道,且以探之。若彼不较,是惧我也,君之会盟,必不拒矣。如以无礼之故,辱我使臣,我借此为辞,何患知名哉?”庄王曰:“何人可使?”婴齐对曰:“申恐惧曾从厥貉之会,此人可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