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入耳着哈小井逐客的话头,纳九爷在草棚子里摆布踅摸了半天,倒是连个能搁动手中蜡烛的处所都找不着。无可何如之下,纳九爷只得哈腰将手中蜡烛搁在了地上,这才直起了腰身,朝着哈小井抱拳说道:“哈掌柜的,您且容我把话说完。且非论这场火到底是如何个出处,可这厨子毕竟是打从我火正门堂口里起来的,还扳连得街坊四邻都遭了灾。打从根儿上头说,我火正门堂口如何着也是难辞其咎。是以上……哈掌柜的您也瞧见了,眼面前我火正门堂口也叫烧成了一片白地,也就只能先把存在洋人银行里的那点儿公帐本钱拿出来,拼集着先让遭了灾的街坊们应急用度。”
“那我这儿可先谢过了纳九爷了!这几样玩意,一件是镂金嵌玉琉璃鼻烟壶,是当年乾隆爷赐给我荣景老号前辈的。另有……”
嘴里说着话,纳九爷倒是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个拳头大的小布包,双手捧着递到了哈小井的面前:“哈掌柜的,这儿有二十块大洋,您先拿着寻个住处安设下来。您买卖铺面上叫这场火烧了多少产业物件,您也报个数量给我纳九。等我火正门缓过手来,哪怕是砸锅卖铁,我火正门堂口也不能叫街坊邻居吃这挂落!”
耳入耳着哈小井絮干脆叨地说着那些个值钱玩意的来路、模样,纳九爷一边微微点着头,一边倒是细心把哈小井所说的那些值钱玩意的模样记在了心中……
伸手在腰子里摸了半天,连一个大子儿都没能摸出来的哈小井禁不住哀叹着惨笑起来:“这老天爷……可也当真是能耍弄人玩儿!我这想死如何都这么难呢?吊颈无梁、吞药无钱,哪怕是投河也得先砸开了那么厚的冰……老天爷呀……您就叫我结壮着死去。成不成啊!?”
重重地点了点头,哈小井谨慎地将纳九爷塞到本技艺里的小布包揣进了怀里,这才朝着纳九爷一拱手:“纳九爷,您仁义,我这儿也不能不守端方、非论礼数!我荣景老号里头实打实叫这把火烧了的玩意,拢共算计起来也都不值几个,也就是可惜了这多少年传下来的铺面。我这儿……倒是有个事由,想要求着您给筹划?”
等得这荣景老号的技术传到了大清国末年,荣景老号的老掌柜膝下无子,只要个老闺女养在家中。眼瞅着这传子不传婿、传内不传外的修补、裱糊残破毁损古籍书画的技术就得失传,老掌柜一咬牙、一顿脚,也就叫荣景老号收着的关门徒弟岳小井入赘了哈家,今后改名叫哈小井,这才算是把这门技术传承下来。
差不离是因为多年做买卖的风俗,哈小井下认识地拱手行礼以后,方才眯着眼睛看向了那压根都瞧不清楚眉眼的人影:“您这是……您恕我眼拙,我这儿还真没瞧出来您是谁?”
虽说哈小井算是平空得了一身本领、一份财产,可说到了头儿,这入赘的名声却还是不那么好听。偶然候跟街坊邻居之间有个磕碰吵嘴,人家撂一句――大掌柜的您贵姓?当时就能叫哈小井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差不离是豁出去了一条性命,哈小井总算是在大火中抢出来荣景老号里头最值钱的几样玩意,领着荣景老号里头俩门徒,临时在这城墙根底下的草棚子里安身。本希冀仗着那几样值钱玩意重打锣鼓另开张。还是是在四九城里靠技术用饭,却没想才迷迷瞪瞪打了个盹儿,醒来时却瞥见几样值钱玩意踪迹皆无,就连那俩门徒也都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