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阮元方才所看之书,便是罗教传播的一部《罗经》,阮元向来只信儒家思惟,对此天然不屑一顾。大殿上的四尊坐像,余得水也一一为阮元申明,此中三个是儒释道三家的代表孔夫子、太上老君与如来佛祖,第四尊则是罗教之人参拜的罗祖。孔璐华看着本身先祖坐像竟被塑得如此不伦不类,心中也暗自发笑。
余得水又问道:“阮学使公然是体贴民生痛苦之人,只是……如果那玉德不听学使之言,却又如何?”
为了便于运输漕粮,清当局也规定了一系列的漕运轨制,普通而言,每一艘漕船,有十人卖力驾驶运粮,此中一人是沿漕卫所官兵,谓之旗丁,总管一艘漕船。其他九人则是沿河征用,充作海员。漕运全盛之时,漕船普通保持在一万艘以上,以是每年漕运也需求招募近十万海员,卖力运送漕粮。而沿河海员,常常都是不事耕耘,乃至底子无地可耕的穷户,人数浩繁,糊口却常常难以获得保障。是以海员之间也各自结成帮派,相互搀扶,这些帮派便被称为漕帮。
二人跟着先前那名海员进了正门,所见前后殿阁古刹,便与梵刹普通无二,到了大雄宝殿之处,却与娘家分歧,殿上不设蒲团,却摆了数个座椅,想来是帮中议事之处。宝殿正中虽也有一尊佛像,却另另有三尊人像,均是儒服打扮,阮元看着,此中一个宽袍大袖,不带巾帻,仿佛是太上老君模样,另一个则是官服打扮,官方有些人不识孔子样貌,便依官服打扮塑立孔子坐像,这些阮元也自晓得。只最后一人,样貌古怪,却看不出是何方崇高。
这日阮元佳耦在水道之上不测受了两人聘请,随二人上了船后,船行盘曲,不一会儿便转过了数条水道。二人从谢家告别之时已是申牌,这时天气也早已暗淡下来。船上一人仍在操船,另一人则点亮了火把。不过半晌,水道两岸也垂垂有火把亮起,又转过一条水道时,火把更盛,想来此处堆积之人应不下六七十人。孔璐华在家中时,虽也多识外官之事,遇事向来平静,可这番场面倒是平生未见,乃至从未听闻,更不知聘请之人是何身份,想到这里,不觉心中略有些惶恐,但还是强作平静,只是握住阮元衣角的手,也更加用力了。
阮元听着余得水言语,心中也不免有些沉痛,只是本身毕竟只是学政,漕运巡抚这等在朝官职,与本身关联不大,但即便如此,想着这些官员为弥补亏空,到处肆意征税,若再行下去,只恐民不聊生之景,本身便要亲见,也不肯拂了余得水之意,便答道:“余老先生,漕督身在淮安,只怕鄙人故意有力。但本省玉中丞毕竟与我有旧,想来官方这番景况他也不知,鄙人回了杭州,定然会寻个机遇,将你等困苦之状奉告玉中丞。你此番要求确是合情公道,我既然听了,也总不能孤负你等一番信赖才是。”
“这第一头豺狼,便是眼下的漕运总督富纲。听闻此人乃是和珅亲信,品德最是差劲,自他任了漕运总督,便日日言称漕运之上有大片亏空,让我等漕运之报酬他赔补。他对这沿漕旗丁各式讹诈,收粮之时,要给他补亏空,启运之时,要给他补亏空,过淮安粮厅要补亏空,乃至我们的船坏了,都因为要补亏空,不给补缀,如果船沉了丢了漕粮,一样要我们赔补。那旗丁近些日子,也被剥削的不成模样,积储剩不很多少了,就来找我们漕帮,说本年的人为,就只发得过去三成……如果我们再陪他补个一两年亏空,只怕兄弟们的生存,老夫都照顾不过来了。”
阮元在杭州时,闲暇间查阅州府旧档,偶尔得知了此事,也记得内里不足得水这个名字。而他不晓得的是,余得水当年被放逐云南,次年便赶上清缅战役,他随军南下,在疆场上中了缅军的飞镖,好轻易逃得性命,却也不肯再回军中。便一起帮人佣工,一向回了嘉兴,又因为他熟谙沿漕事件,不过数年,便在嘉白帮又做到执事。只是他也晓得本身本是因罪放逐之人,是以对外只称余浑,此次见了阮元,乃是至心有事相求,才用了真名。嘉白帮也不敢再设庵堂,但罗教在海员中传播已是根深蒂固,是以只得将庵堂修作寺庙模样,外人见了,只当这里是梵刹,却不知实在是嘉白帮集会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