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宪增看阮元观赏已毕,便道:“其实在下也想晓得,这段残片究竟是何人墓志。或许便是我孔家先人,也未可知。只是这残片之上,似无半点言语触及墓主姓名,故而还想请阮学使见教。”
孔宪增点点头,道:“实在府中与朝中清要,向来订交甚多,阮学使既然到了府里,带学使前去观瞻一番,也是我家应尽之仪。至于家中金石礼器,若阮学使有相询之处,我也自当照实相告。”说罢,便带着阮元和乔书酉,前去金石摆设之处抚玩去了。
凤辇曾停携半袖,玉音重问赐名花。
阮元眼看这几行残句,自也不能当即便知此为何人,只好凭着本身史学功底,尝试着推演一番,道:“熹平二年,距今一千六百二十年,此墓主彼时年二十七,便英年早逝,实在可惜。但如果由此反推墓主生年,则应是后汉孝桓天子建和元年。生于桓灵之世,想独善其身,自也不易。至于身份,碑中有‘使君君国济民’一句,按后汉之时,此地有鲁国,那此人多数便是鲁相了。建宁二年,鲁相史晨曾留碑于孔府,距此时四年,此人应是史晨以后的鲁相,若如此说来,多数并非圣裔了。”
孔庆镕道:“阮伯伯无需自谦,聪明才干之人,我也曾见过的,但到了伯伯这班年纪,可没有人做到学政这般职位,想来伯伯是天赋过人了。恰好,这里有一块新近出土的石碑残片,爹爹看着残片,已苦思了多日,一向不知其出处。阮伯伯既然好学,说不定会看出这残片出处呢。”
阮元听了,也不觉有些惊奇,细细问来,才得知此中原因,本来之前的衍圣公,乃是孔子第七十二代后嗣孔宪培,就在这一年,孔宪培因为抱病,年仅三十八岁就不幸过世,家中也无子嗣,衍圣公的嫡派便即断绝。是以孔府只好选了孔宪培之弟孔宪增之子前来秉承孔氏大宗,并继任下一代衍圣公,这位即将被补任衍圣公的人叫孔庆镕,时年只要七岁。以是这时孔府事件,便暂由其生父孔宪增做主。
君王误在渔阳事,空把倾城咎妇人。
何幸随亲同被泽,皇恩虐待贤人家。
阮元不由有些惊奇,莫非除孔庆镕以外,孔府还另有子嗣?眼看着孔庆镕不过七岁,如果孔府另有其别人,只会比孔庆镕更小,不然秉承大宗的,当是另一人而非孔庆镕了。可如果此人只要五六岁年纪,却怎得做出如此成熟的诗句?
但阮元却想着,这个孩子毕竟是将来的衍圣公,该当本身先问好才对,便走上前来,先施礼道:“鄙人阮元,见过孔嗣公。”
这首诗阮元倒是未识,又看小轴之侧,还挂着一幅横轴,上面是一首七言律诗,写的乃是:
看来这个男孩便是将来的衍圣公孔庆镕了,孔宪增也走上前来,对孔庆镕道:“庆镕,这位是新任的山东学政,阮伯元阮大人,是你长辈,快过来问好。”
孔宪增见阮元本是临丧之服,天然并无不满之心,又见阮元言语诚心,不但未加指责,反而非常欣喜,道:“阮学使既要施礼,自是一番情意,我却之不恭。只是本日阮学使来都来了,如果就这般归去,反显得我们待客不周了。实在阮学使本日前来却也并无不当,阮学使看着也不过而立之年,却得以位列京卿,提学山东,想来阮学使才学之上,是有过人之处了。”
箫韶风暖净尘沙,缥缈炉烟吐绛霞。
谁知门房却道:“回过阮大人,我家老爷他……已经于半个月前故去了。眼下是二老爷家的公子入继了大宗,继任衍圣公的事,我家也和皇上上奏过了。只是皇上虽准了小公子入继大宗,这继任衍圣公的诏命却还没到呢。以是阮大人,眼下我们衍圣公府,倒是没有衍圣公的。”